银针尖抵在慕容雪心口的刹那，那道旧伤突然鼓动了一下，像是皮下有东西在挣扎着要出来。苏瑶月手指一颤，没敢立刻刺下去。
“刺。”慕容雪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得不像话，“再慢……他就来了。”
云逸尘右臂的黑斑又开始爬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沿着经脉往肩头窜。他咬牙把剑令插进地缝，借力撑住身体，想往前冲，却被楚寒一把拽住手腕。
“别动。”楚寒盯着慕容雪心口那层泛着青灰的皮肤，“她现在不是人，是炉子。你在旁边点火，只会一起炸。”
苏瑶月闭了闭眼，手腕一送，银针没入三寸。
“呃——！”
慕容雪整个人猛地弓起，背脊离地半尺，嘴里喷出一口黑血，血雾在空中没散，反而凝成一只半透明的朱雀，双翼展开，眼窝里燃着幽红火焰。
那朱雀一声不吭，转身就扑向祭坛边缘的虚空。
“嗤！”
空气像纸一样被撕开，一道残影惨叫出声，踉跄后退。林玄风的身影在三丈外显形一瞬，左肩被朱雀利爪贯穿，黑血飙出，落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找死！”他怒吼，抬手结印，指尖刚动，朱雀猛地自爆。
轰！
火浪掀翻半边残垣，碎石乱飞。林玄风被掀得倒撞在石柱上，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他抹了把脸，再抬头时，眼神阴得能滴出水来。
“你们真当……我只有这一具分身？”
话没说完，他身形一晃，化作黑烟消散。
可没人松口气。
因为慕容雪还在抖。
她心口的针还在颤，伤口却不再流血，而是往外渗一种粘稠的暗红液体，带着腥甜又腐烂的味儿。她额间的麒麟角开始发红，裂纹从根部蔓延上来，像烧透的炭。
“角要碎了。”楚寒低声道，“她撑不住了。”
云逸尘刚拔出剑令，想靠近，却被一股热浪逼退。慕容雪背后浮出一对火翼虚影，翅膀一振，地面焦黑一片。
“别过来。”她忽然开口，声音竟清亮了几分，“这火……烧的是命，沾着就死。”
苏瑶月盯着她脖颈的同心蛊裂痕，那里已经不成形了，皮肉翻卷，黑血混着紫脓不断涌出。可奇怪的是，那血流到锁骨位置，竟转成了暗金色，像在体内被什么炼过。
“她在……转化？”苏瑶月喃喃。
“不是转化。”楚寒盯着地上那滩黑血，“是反炼。她把自己的毒血当柴烧，把林玄风的咒当火种，反过来炼他自己。”
话音刚落，慕容雪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血里裹着一根半寸长的黑刺，通体布满细纹，一落地就“滋滋”冒烟，像是活物想往地里钻。
云逸尘瞳孔一缩：“那是……双生咒的根？”
“不是根。”慕容雪咧嘴笑了，嘴角咧开，血顺着下巴滴，“是种子。他以为种在我身上，就能开花结果。可他忘了——”她抬手一把捏住那黑刺，“毒草的根，也能烧成灰。”
她五指一合，黑刺在掌心炸成粉末。
下一瞬，她仰天长啸。
全身筋骨发出爆豆般的响声，皮肤寸寸开裂，裂口里不是血，是火。冰蓝与赤红交织的火焰从她七窍喷出，把她整个人裹进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升到半空，轰然炸开。三人被气浪掀翻，云逸尘滚出数丈，撞断一根石柱才停下。他抬头看，火球没灭，反而越烧越旺，像一颗坠落的太阳，把整个祭坛照得通明。
“她在烧自己？”苏瑶月趴在地上，声音发抖。
“不是烧。”楚寒撑着断刀站起来，盯着火球中心，“是蜕。毒血炼尽，旧身焚毁，剩下的……才是她自己。”
火球里传来骨骼碎裂又重组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疯狂生长。偶尔一道火光劈下，劈开夜幕，连远处的血月都被映得一颤。
时间一点点过去。
火势终于开始减弱。
灰烬缓缓落下，像一场红雪。
火球中心，一个人影慢慢坐起。
长发垂地，肌肤如新雪，脸上再没有半点病态。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划过锁骨，一道纹路缓缓浮现——青龙盘首，白虎伏爪，朱雀展翼，玄武负碑，四象首尾相衔，绕颈一周，如古老图腾。
她睁开眼。
眸底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流转的星河，隐约可见四象虚影在其中游动。
“我……”她轻声说，声音干净得像山泉，“重生了？”
没人回答。
因为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心口。
那里，原本被麒麟角贯穿的伤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小小的火印，形状像一只收翅的朱雀。
她低头看着那印记，忽然抬手，指尖轻轻一按。
“嗤——”
一道火线从她指尖射出，击中十步外的石柱。
石柱无声炸裂，碎石纷飞。
她收回手，看着掌心，嘴角慢慢扬起。
“原来……这才是我的毒。”
云逸尘拄着剑令，一步步走过来。右臂的黑斑还在，可那股躁动感却弱了许多，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他问。
她转头看他，眼神清明，没有半分迷茫。
“慕容雪。”她轻声说，“但也不全是。”
苏瑶月走上前，伸手想探她脉象，却被她轻轻避开。
“别碰。”她说，“我现在……不稳定。刚才那火，不止炼了咒，也烧断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楚寒问。
她没答，而是抬头看向夜空。
血月已经爬过山巅，边缘泛着诡异的金红，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他还在。”她忽然说，“林玄风没死，他的咒……还在我血里留了痕。”
云逸尘皱眉：“你能感觉到他？”
“不是感觉。”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一滴血从指尖渗出，悬在半空，不落。
那血滴忽然扭曲，拉长，竟在空中拼出一个字——“杀”。
字一成，血滴炸开，化作黑雾。
她收回手，脸色白了一瞬。
“他想让我杀你们。”她冷笑，“用我的手，我的血，我的命。”
苏瑶月倒吸一口冷气：“他还能操控你？”
“不能。”慕容雪摇头，“但他能引。只要我动用这身新毒，他的咒就会顺着血脉爬回来。”
云逸尘握紧剑令：“那你就别用。”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可我……想试试。”
她抬手，五指张开，掌心凝出一团火。
火色诡异，外红内蓝，燃烧时没有热气，反而让周围空气结出一层薄霜。
“你说……这火，能烧穿他的真身吗？”
话音未落，她掌心火球猛然一颤。
火光映照下，她脖颈的四象纹，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