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那是我刚出生的孙子——儿子昨晚半夜发来的照片,小家伙闭着眼睛,脸红扑扑的,脑袋上几根稀疏的绒毛,看着像个刚出笼的小包子。
“老爷子,您都盯着手机看半小时了。”张阿姨端着早餐过来,凑过来看了一眼,“哟,小少爷长得真俊!”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嘴角一直咧着笑,脸都有点僵了。赶紧揉揉脸,又忍不住把照片放大看了又看。这小鼻子小眼的,跟儿子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阿姨,你说我现在过去合不合适?”我犹豫着问,“小雅说产妇需要静养,让我过两天再去。”
张阿姨把粥碗摆好:“要我说啊,您今天就该去!您可是孩子的爷爷,哪有爷爷不去看孙子的道理?”
我一拍大腿:“说得对!”
匆匆吃完早饭,我让司机送我去医院。路上我让车在一家金店门口停下,进去挑了个长命锁。店员是个年轻姑娘,热情地介绍:“老爷子,您看这个,足金的,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有没有大点的?”我问。
姑娘愣了一下:“您是说...重量大点?”
“对,越大越好。”我想了想又补充,“再要个金镯子,金项圈...”
最后我拎着个沉甸甸的袋子出来,感觉手里的分量特别踏实。这大概就是当爷爷的心情吧——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孩子。
到医院时,儿子正趴在新生儿监护室外的玻璃墙上,那姿势跟我当年看他时一模一样。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爸,您来了。”儿子转过头,眼睛里有血丝,但亮晶晶的,“您看,那就是您孙子。”
我凑过去看。小家伙躺在保温箱里,睡得正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忽然想起儿子刚出生时的样子,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转眼间,他都当爸爸了。
“起了名没?”我问。
“还没呢,等您来取。”儿子说。
我愣住了:“我取?不合适吧,该你当爸的取。”
“您取的才有意义。”儿子认真地说,“您教我怎么当个好儿子,现在该教我怎么当个好爸爸了。”
这话说得我鼻子有点酸。我盯着玻璃窗里的小家伙看了好久,最后说:“就叫‘陆安’吧,平安的安。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顺遂。”
“陆安...”儿子念了两遍,笑了,“好名字。”
看完孙子,我去病房看儿媳妇。小姑娘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精神不错,看见我进来就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赶紧拦住她,“好好躺着。”
我把长命锁拿出来:“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儿媳妇接过去,吓了一跳:“爸,这也太重了...”
“不重不重,”我摆摆手,“图个吉利。”
从医院出来,我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回到家里,小雅正在给孙子准备礼物——她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从衣服到玩具,堆了半个客厅。
“你买这么多干嘛?”我哭笑不得,“孩子长得快,这么多哪穿得完?”
小雅头也不抬:“你懂什么,我这是有备无患。再说了,咱们孙子必须每天都穿新衣服!”
得,这奶奶比我还夸张。
接下来几天,我成了医院的常客。虽然孩子还在监护室,但每天去看看,隔着玻璃说几句话,心里就特别踏实。有时候我会带着手机,拍几张照片,发到家庭群里。女儿每次看到都要嚷嚷:“爸你偏心!我生孩子时你都没这么积极!”
我回她:“那能一样吗?这是咱们老陆家的长孙!”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每个孩子都是宝贝。只是年纪越大,越懂得血脉传承的意义。
孙子出院那天,全家人都去了。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身子,手都在抖。小家伙睁着眼睛看我,黑亮的眼珠转来转去,突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他笑了!他对我笑了!”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儿子在旁边笑:“爸,这么小的孩子哪会笑,那是无意识的面部表情...”
“你懂什么!”我瞪他一眼,“我孙子就是会笑!”
回到家,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儿子请了个月嫂,但我和小雅还是天天往他们家跑。小雅负责指导怎么带孩子,我就在旁边打下手——递个尿布啊,冲个奶粉啊,虽然经常搞错顺序。
最让我头疼的是换尿布。第一次给孙子换尿布时,我手忙脚乱,尿布还没垫好,小家伙一泡尿就滋了出来,正好滋我一脸。
儿子在旁边笑弯了腰,儿媳妇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我抹了把脸,自己也笑了:“好小子,给爷爷来个见面礼是吧?”
小家伙好像听懂似的,又咯咯笑了两声。
渐渐地,我摸索出了带孩子的门道。知道他一哭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尿了,还有可能就是想让人抱。知道他喜欢听我哼老歌,特别是那些革命歌曲——每回我一唱“东方红”,他就安静下来。
但新的烦恼来了。儿子和儿媳妇都是工作狂,孩子刚满月,两人就开始忙工作。有时候孩子半夜哭闹,他们第二天还要早起开会,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似的。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跟小雅商量:“要不...咱们把孩子接过来带几天?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小雅眼睛一亮:“我正想说呢!”
于是,我们开始了“隔代抚养”的生活。第一天晚上,小家伙认生,哭得那叫一个惨。我抱着他在客厅走来走去,从半夜两点走到四点,走得我腿都麻了,他才终于睡着。
小雅醒来看到我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心疼地说:“你把他放婴儿床啊,这么抱着多累。”
我摇摇头:“放下就醒,就这样吧。”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当年我爸妈带孩子的辛苦。养儿方知父母恩,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带孩子虽然累,但乐趣也多。每天看着小家伙一点点变化,今天会抬头了,明天会翻身了,那种喜悦比当年公司上市时还强烈。
最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带孩子也能用上管理学的知识。比如要建立规律的作息时间,这跟企业管理要建立制度是一个道理;比如要根据孩子的反应调整方法,这跟市场调研后调整产品策略也差不多。
有一次我跟老王炫耀:“带孙子可比管公司难多了!公司那些人至少听得懂人话,这孩子可全靠猜!”
老王深有同感:“可不嘛!我那个小孙女,昨天非要我趴地上给她当马骑,我这老腰啊...”
我们两个老头互相倒苦水,倒着倒着又都笑了。虽然辛苦,但心里是甜的。
孙子半岁时,出了件让我后怕的事。那天我推着婴儿车在小区遛弯,碰到个老邻居聊了几句,一回头——婴儿车不见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腿都软了。疯了一样四处找,最后在花园边上找到,婴儿车被个小石头卡住了。小家伙坐在车里,正抓着个树叶玩得高兴。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都出来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让孩子离开视线,连上厕所都要抱着。
儿子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在婴儿车上装了定位器。儿媳妇则给我买了条牵引绳——一头系我手腕上,一头系婴儿车上。
我戴着那条可笑的牵引绳在小区遛弯,其他老头老太太都笑话我。可我一点也不在乎,安全最重要。
孙子一天天长大,开始会爬了,会坐了,会咿咿呀呀学说话了。他第一个清晰喊出来的词是“爷爷”,把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那天我抱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他靠在我怀里,小手抓着我的手指。阳光暖暖的,风轻轻的,我突然觉得,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了。
晚上跟儿子视频,我说:“你小时候,我也这么抱着你晒太阳。”
儿子在屏幕那头笑:“那您可得多抱抱安安,把我那份也补上。”
我忽然想起重生前,我连婚都没结,更别说儿孙绕膝了。现在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感觉像在做梦。
但甜蜜的负担也是负担。带孙子半年,我的体检报告亮起了红灯——腰椎间盘突出,高血压也加重了。医生严肃地说:“老爷子,您得注意休息,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小雅心疼我,说要请两个保姆。我拒绝了:“保姆哪有自己带得尽心?再说了,我就喜欢带孩子。”
话虽这么说,身体确实跟不上了。有时候陪孩子玩一会儿,腰就疼得直不起来。最尴尬的是有一次,孙子要我举高高,我用力一抬——腰“嘎嘣”一声,当场就动不了了。
最后还是儿子赶来,把我送去了医院。医生给我做理疗时,儿子在旁边数落:“爸,您就听点劝吧,该服老就得服老。”
我躺在床上哼哼:“我不老...还能再战二十年...”
话没说完,腰又是一阵疼,龇牙咧嘴的样子把孙子都吓哭了。
这次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带孙子这种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我不甘心。我想了个办法——既然体力跟不上,那就用智力弥补。我开始研究各种育儿知识,看育儿书籍,学儿童心理学。还拉着儿子一起听线上育儿课。
儿子笑我:“爸,您当年管公司都没这么认真。”
我正色道:“公司管不好顶多赔钱,孙子带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
渐渐地,我成了小区里的“育儿专家”。其他带孙辈的老头老太太都爱来找我取经,问我怎么给孩子做辅食,怎么培养好习惯。
最有成就感的是,我用管理学的方法,给孙子制定了一套“成长计划”。不是那种死板的计划,而是根据他的发展阶段,设计不同的游戏和活动。
比如他正在学爬,我就设计各种爬行游戏;他开始对颜色感兴趣,我就买来各种彩色玩具教他辨认。
儿子看到我的计划表,惊讶地说:“爸,您这比我们公司的项目计划还详细!”
我得意地笑:“那当然,这是我最重要的项目。”
现在,孙子一岁多了,会走路了,会叫“爷爷奶奶”了,还会抱着我的腿要糖吃。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他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扑进我怀里。
虽然腰还是疼,虽然血压还是高,但我觉得值。每次看到他的笑脸,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上周家庭聚会,全家人都来了。我抱着孙子,看着一屋子的人——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还有小雅,突然特别感慨。
重生一回,我从一个孤家寡人,到现在儿孙满堂。这条路走得不容易,但每一步都很值得。
晚饭后,孙子趴在我腿上睡着了。小雅拿来毯子给他盖上,轻声说:“你看,他睡得多香。”
我看着孙子熟睡的小脸,心里满满的。
也许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普通的老头,每天带带孙子,养养花。但我知道,这就是我重生后最想过的生活——平淡,温馨,充满爱。
毕竟,会翻身的咸鱼,那也是咸鱼。而且我现在不仅是条会翻身的咸鱼,还是个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老咸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