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上海站临时据点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这里原本是76号的一间审讯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与恐惧的味道，只是如今坐在主位上的，换成了脸色铁青的军统少校张孝安。
桌上的茶杯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温热的茶水泼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如同泼墨般污浊。
“废物！一群废物！”
张孝安的咆哮在狭窄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站在他面前的副官和几个行动组长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出。
“大场机场油库被炸成一片火海！电台被人明目张胆地‘接收’搬空！现在连杨树浦的军火库都莫名其妙少了一批紧要物资！”张孝安额角青筋暴跳，手指几乎戳到副官的鼻子上，“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就在这座我们即将全面接管的城市里！你们告诉我，这是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怪干的吗？！”
副官脸色惨白，硬着头皮回答：“站长息怒…机场那边，爆炸起火点十分刁钻，像是精通爆破的老手所为，而且时机抓得太准，正好是伞兵刚清完场，最为松懈的时候…电台那边，对方用的是我们‘忠义救国军’的番号和伪造得极像的证件，守门的警察根本不敢细查…军火库那边，现场几乎没有打斗痕迹，守卫哨兵说是…说是第四师团后勤的人拿着口令正常提货…”
“第四师团？那帮窝囊废的大阪商人早就吓得缩卵了！还有心思去提货？！”张孝安气得冷笑，“借口！都是借口！这就是‘磐石’！就是林锋那条疯狗和他手下的‘狼牙’干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跳了起来：“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这接二连三！针对性极强！破坏我们的接收，壮大他们自己！这不是他还能是谁？！他这是在打我张孝安的脸！在打军统的脸！”
他喘着粗气，阴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下属：“查！给我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查！那些共党的地下老鼠挖不出来，难道一支带着伤员、需要补给、还要不断行动的小队也挖不出来吗？！”
“第一！”他厉声下令，“所有重要目标，工厂、仓库、银行、机关，守卫力量加倍！特别是夜间，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任何可疑人员，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再出现被‘接收’的事情，守卫队长直接以通共论处！”
“第二！”他的目光转向副官，“把我们所有的眼线、收买的青皮流氓，全都给我撒出去！重点就是闸北、杨浦那片挨过炸的废墟区！那里最适合藏污纳垢！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比如新鲜的食物包装、药品气味、不寻常的进出痕迹，立刻上报！”
副官连忙记录，额角渗出冷汗。
张孝安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更毒辣的光芒：“还有那个…那个之前抓到的，叫什么…秀才的软骨头叛徒，他最后胡言乱语时，是不是提过什么…闸北的破教堂？还是什么泵站附近？”
副官愣了一下，连忙翻看档案：“是…是有这么一句，但当时他神志不清，说得颠三倒四，我们排查过那片，没发现…”
“再查！”张孝安打断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他们很可能就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加派人手，盯死那片区域！特别是夜间，看看有没有‘鬼影’活动！”
“是！站长！”副官立正领命。
“滚吧！”张孝安不耐烦地挥挥手，“要是再让林锋在我眼皮底下搞出事情，你们就自己去黄浦江喂鱼吧！”
下属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审讯室。
张孝安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上海滩混乱的夜景，远处大场方向的火光仍未完全熄灭。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林锋…‘磐石’…”他咬牙切齿地低语，“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有什么本事，在这上海滩，和我军统作对，你注定死无葬身之地！我会亲手把你揪出来，让你和你那些秘密，一起烂在臭水沟里！”
他的眼中充满了被挑衅后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条突然冒出来的“疯狗”，其行动力和破坏力，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与此同时，闸北废墟边缘。
“夜莺”如同一只真正的夜行鸟类，悄无声息地在一处断墙后隐没。她敏锐的目光注意到，远处通往“狼穴”方向的瓦砾堆间，似乎有几个影影绰绰、行为鬼祟的身影在晃动，不像一般的流浪汉或拾荒者。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夜莺”心中一凛，立刻压低身形，以更隐蔽的路线，加速向“狼穴”方向潜去。
军统的追查大网，已经带着张孝安的熊熊怒火，悄然撒向了“狼牙”藏身的废墟。危机，如同上海夜间的潮雾，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