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张清明点点头,“它是‘钉’,就得钉在这儿。
老秦头…给我们指的最后一条路,算是走通了。
”
“那…咱现在能出去了吧?”
陈斌看着来时的方向,又看看溶洞更深处未知的黑暗,“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
林薇薇却突然扯了扯张清明的衣袖,指向石像背后那片更深的黑暗,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清明哥…感觉…那边…有‘声音’…不是‘空壳子’…也不是怪物…是…是活的!
在…在哭…很轻…很绝望…”
“活的?”
张清明和陈斌同时一愣。
在这深入地底、充满死气和诡异的地方,还有活人?
“过去看看!
”
张清明当机立断。
老秦头的线索指向这里,林薇薇又感应到活人的气息,绝非偶然。
三人绕过冰冷的石像,朝着溶洞深处摸去。
脚下是厚厚的深灰“火山灰”
,踩上去悄无声息。
硫磺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陈腐、更阴湿的土腥气。
走了约莫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堵巨大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壁。
石壁下方,有一个被粗大铁栅栏封死的洞口。
栅栏锈迹斑斑,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
而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正从栅栏后面传来!
张清明将手电光(之前从诊所顺的备用小手电)透过铁栅栏的缝隙照进去。
光线照亮了一个狭小的、如同地牢般的空间。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衣服破破烂烂,沾满污泥,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从身形看,似乎是个半大的孩子。
似乎是手电光惊扰了他,啜泣声猛地停住了。
那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兽,拼命地把身体往更黑暗的角落缩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呜咽。
“喂!
小孩!
别怕!
我们是人!
活人!
”
陈斌压低声音喊道。
那身影的颤抖停顿了一瞬,埋在膝盖里的头极其缓慢地抬起来一丝缝隙。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一双因为长期处于黑暗而显得异常大、异常空洞的眼睛,此刻正透过脏乱的头发缝隙,惊恐万分地窥视着栅栏外的三人。
“你…你们…”
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浓重哭腔的少年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响起,“…是…是外面…来的?不是…不是吴馆长的人?”
“吴馆长?”
陈斌的粗嗓门在幽闭的溶洞里撞出回音,他下意识压低了点,“老吴?那老棺材瓤子早凉透了!
脑袋让老子开了瓢!
你是他关这儿的?”
他凑近锈蚀的栅栏,钢筋哐当敲在上面,震落一片红锈。
栅栏后蜷缩的身影猛地一抖,像挨了鞭子。
那张脏污的小脸终于从膝盖里完全抬起,被乱发半遮的眼睛瞪得溜圆,惊恐里混着难以置信的光。
“死…死了?真…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
”
陈斌拍着胸脯,震得洞顶灰簌簌掉,“钢筋捅进去又搅了搅,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小子,你到底谁?怎么被关这耗子洞里?”
少年喉咙里发出“嗬嗬”
的抽气声,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根浮木,身体却抖得更厉害。
“我…我叫豆子…给吴馆长…看…看锅炉的…”
他声音干哑得厉害,断断续续,“他…他不是人!
他抓了好多人…都…都送到下面去了…喂…喂给‘那个东西’吃…”
“喂东西?”
张清明眼神一凝,手电光柱精准地打在豆子脸上,“喂什么?下面有什么?”
豆子被强光刺得偏过头,声音带了哭腔:“不…不知道…吴馆长不让看…只让我守在上面…听动静…下面…下面有打铁声…还有…还有东西在叫…像…像牛…又不像…好大…好吓人…吴馆长每次下去…都…都带‘人料’…活人!
我听见…听见他们被拖下去的惨叫…后来…后来就再没声音了…”
“活人当饲料?”
陈斌倒吸一口凉气,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老王八蛋,死了都该拖出来鞭尸!
”
林薇薇脸色惨白如纸,灵觉如同被冰冷的针反复穿刺,她捂着胸口,声音发颤:“豆子…感觉…下面…好深…好…‘饿’…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说的‘打铁声’…是不是…像…像锁链在拖?”
豆子拼命点头,脏兮兮的头发甩动:“对!
对!
就是链子!
又沉又响!
还…还有水声…很大的水声…像…像地底下有条大河…”
锁链…水声…沉渊!
张清明脑中瞬间串联起百棺滩下那被拖回深处的“环心”
!
老吴挪水眼、钉枢眼、血祭养“环心”
,最终目的难道是…彻底释放它?或者…控制它?这溶洞深处,竟还藏着另一条通往沉渊的路径?甚至…一个更大的“环心”
?!
“钥匙!
”
豆子突然像想起什么,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吴馆长…他下去前…总…总念叨钥匙…说…说还差最后一把‘钥匙’…才能打开‘门’…放‘它’出来…”
“钥匙?”
张清明心念电转,“什么钥匙?他找到了吗?”
“没…没有…”
豆子摇头,眼神茫然又恐惧,“他…他很急…说…说城里…城里还有‘钥匙’…他要去拿…后来…后来就没回来…”
城里还有钥匙?张清明猛地想起油库地下,那个自浇黑油、燃烧血瞳的怪物!
它身上那股被污染、被点燃的恐怖力量…难道…它就是老吴口中没找到的最后一把“钥匙”
?一个被强行制造出来的、不稳定的“活体钥匙”
?!
“坏了!
”
张清明脸色骤变,“那‘钥匙’被我们逼进油锅没死透!
老吴死了,它没了主心骨,要是凭着本能找到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恐怖的猜测——
“哐啷——!
!
!
”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金属撞击巨响,猛地从溶洞深处炸开!
整个地底空间剧烈震颤!
头顶碎石簌簌落下!
“吼嗷——!
!
!
”
紧接着,一声狂暴、痛苦、充满了无尽毁灭欲的恐怖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从地底最深处汹涌而上!
那咆哮声里,赫然夹杂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拖曳声!
锁龙谣!
是锁龙谣的调子!
但不再是苍老的吟唱,而是被扭曲、被放大、充满了挣脱束缚的狂暴嘶吼!
“嘿——哟——哟!
铁索——沉江——底哟——!
”
“嘿——哟——哟!
老子——要翻身——哟——!
”
“它醒了!
”
林薇薇尖叫出声,身体摇摇欲坠,“下面…那个…‘饿’疯了!
锁链…快断了!
”
“妈的!
是油库那红眼珠子?!
”
陈斌头皮瞬间炸开,钢筋猛地指向溶洞深处咆哮传来的方向,“它怎么摸过来的?!
”
“油连着水,水通着渊!
”
张清明语速快如子弹,“它被那怨油污染点燃,成了‘活钥匙’,凭着本能找过来了!
它在强行开门!
放下面那东西出来!
”
“豆子!
怎么开这栅栏!
”
张清明猛地转向栅栏后的少年,手电光死死照在锈蚀的锁扣上。
豆子被那恐怖的咆哮震得蜷成一团,牙齿咯咯打颤:“钥…钥匙…在…在吴馆长身上…他…他从不离身…”
“操!
死鬼身上摸钥匙?!
”
陈斌眼都红了,“等老子摸到,下面那祖宗都爬出来开饭了!
”
“砸开!
”
张清明当机立断,枣木拐杖塞给林薇薇,“护住豆子!
”
自己抄起陈斌路上捡的那根沉重腿骨,对着栅栏连接墙壁的、锈蚀最严重的铰链位置,狠狠抡了过去!
“铛!
!
!
”
火星四溅!
腿骨震得张清明虎口发麻,铰链处爆开一片暗红锈粉!
“一起!
”
陈斌怒吼,手中钢筋带着全身力气,如同打桩般狠狠砸在旁边另一处铰链!
“铛!
铛!
铛!
”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撞击声在狭窄通道里疯狂回荡,几乎要压过深处那越来越狂暴的锁链咆哮和怪物嘶吼!
“嘎吱…嘎吱…”
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砖石开始崩裂!
“哐当——!
!
!
”
最后一击!
整扇沉重的铁栅栏门,带着半边松脱的铰链,轰然向内倒塌!
烟尘弥漫!
“快出来!
”
张清明一把将吓傻的豆子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嗬——!
!
!
”
几乎就在豆子被拖出的瞬间!
溶洞深处,那狂暴的咆哮猛地拔高到一个令人灵魂战栗的顶点!
伴随着一声仿佛山峦崩裂般的恐怖巨响!
“轰隆隆隆——!
!
!
”
脚下的大地如同怒海狂涛般疯狂颠簸!
一股混合着浓烈硫磺、血腥和远古洪荒气息的阴冷飓风,猛地从通道深处倒灌而出!
风中隐隐传来某种巨大、湿滑的鳞片摩擦岩壁的恐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