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口的风雪都冻成冰棱子了，那冰棱子滴水滴答滴答的，就跟倒计时似的。墨七弦一脚踏回匠作院的时候，靴子底下就把一层薄霜给踩碎了。
她呀，脚都没停一下，直接就穿过那个空荡荡的工坊。她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朱批密信，都被她的体温给捂热乎了。
可那信里写的“我便亲自下来点灯”这句话，就像一块冷冰冰的铁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这可不是啥温情的话，这是警告呢，也是一种赌约。
墨七弦不需要什么温情，她就只在乎时间。兵部那边探测震波都已经启动了，母体信标正一点点靠近呢。她手里就只有一把关键的钥匙，就是封在绝缘匣子里的那块晶石残片。
这块晶石残片啊，不属于这个时代，它存在的方式，都不是咱们这血肉之躯能理解的物理法则那一套。但是墨七弦知道，这东西能“说话”，只是没人能听懂它的话罢了。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实验室。她把匠作院所有的铜锭都调集过来，让人用铜把主殿的梁柱都缠成网，那些铜线交叉着就跟蚕茧似的，一层一层的，最后织成了一个特别大的法拉第笼。
门窗那儿都嵌上铅箔，地面铺上炭黑导电层，就连屋顶都加上避雷引针了。这么做可不是为了防小偷，而是要把天地间所有可能的窥探都给隔绝开，不管是电磁啊，声波啊，甚至是那些传说里的“神识感应”都得隔绝掉。这儿啊，就是“遗迹交互隔离区”，是她的战场。第三天夜里，都已经很晚了，星髓溶液在仿生代谢舱里慢悠悠地流着。那银蓝色的液体顺着微型管道一圈圈循环，就跟血液流动的节奏似的。
晶石的残片在溶液里飘着，它的表面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涟漪，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活过来了一样。
突然之间，温度一下子就升高了。
监测仪发出特别尖锐的蜂鸣声，墨七弦“唰”地一下抬起头。就看见舱壁的玻璃上不知道怎么的出现了一道道流动的纹路。这可不是被烧出来的，也不是投影，就像是凭空冒出来刻上去的一样，弯弯曲曲的，就像有什么活物在上面爬过留下的痕迹。
墨七弦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
这是《天工令》里从来都没有记载过的内容啊。
【造灵篇·启】
“傀儡要是没心的话就死了，要是有了心就会痛。想要赋予它情感，就必须把神电信号引入机枢，拿脑波当引子，记忆当柴火，痛觉当火焰……”
这些字在那儿转来转去的，写的内容可吓人了。这哪是在制造工具啊，这分明就是在创造意识嘛。
墨七弦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她可不是害怕，而是被震撼到了。她本来以为自己是在破解系统呢，可现在这么一看，自己好像才是被选中的接收者。
这个遗迹可不是在那儿干等着被解码，它是在主动往外传输东西呢，就像一颗睡了亿万年的种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来生根发芽。
这可不是简单的知识传承，这是在播种意识啊。
她赶紧把浮现出来的所有文字都记下来，同时把之前在矿洞里的能量频谱图调出来做比较。结果太吓人了：每次纹路一出现，就会有一次低频脉冲跟着释放出来，这个频率正好就在人类θ脑波的范围里，也就是4到8赫兹，这可是梦境和潜意识活跃的波段呢。
怪不得阿木尔会昏过去。
那天晚上值班的少年被人发现的时候，正蜷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炭笔，在纸上一个劲儿地乱画。
醒了之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嘴里嘟囔着：“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呢……他说，赶紧把眼睛修好，它们还在看着呢。”
墨七弦马上就提取了他的脑波数据。
发现θ波增强得很不正常，而且波动曲线和矿洞里记录下来的能量脉冲完全一样，一点儿差别都没有。
她站在实验台前，眼神冷得像刀一样。
之前的假设是对的：遗迹释放出来的低频场能够穿透头骨，直接刺激海马体，让人产生虚假的记忆和幻觉。
这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一种通信方式。
以前的人管这叫“神启”，其实就是神经接口最原始的样子。
她当天晚上就设计出了“脑波屏蔽帽”：用羊皮做外壳，里面衬着磁化铁粉，虽然简单又粗暴，但确实有用。
阿木尔戴上这个帽子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不过墨七弦可没有就此停下脚步。能屏蔽的话，是不是也能引导呢？
能植入幻觉，那是不是也能传递指令呢？
她眼睛盯着角落里的一个巡哨傀儡，那傀儡已经被废弃了。它是四足兽的模样，用木和石头做的，早些年打仗的时候损坏了，就报废了，现在也就核心的齿轮还能转一转。
嘿，现在它可成了特别好的试验对象。
把外壳拆掉，把从遗迹带回来的金属碎片塞进去；原来的控制线路切断，接上星髓燃料芯；最后呢，把一小块晶石的残片放在胸腔共振腔的正中间。
启动程序可是她亲自输进去的，还加了三重密，离线来运行。
电源刚接通的时候，整个工坊的灯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傀儡突然就开始抽搐，关节咔咔地响，两只眼睛一下子亮起幽蓝幽蓝的光斑，就好像活的东西睁开了眼一样。
接着，它说话了。
不是那种机关咬合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而是一句清清楚楚的北狄话，声音沙哑又断断续续的，还带着一种特别深沉的悲怆：
“疼啊……太多了……救不了……他们都死了……”
整个场子一下子安静得要命。
赤脊的脸都青了，拿起铁锤就想把这傀儡砸了，大喊着：“这是妖物啊！肯定是亡魂附上体了！”不过被萧寒川一下子拦住了。这个边军的副将眼神锋利得像刀一样，小声地呵斥道：“等等，它说的是北狄以前的话——二十年前神机营全军覆没那天，用的就是这种密语来传消息的。”墨七弦就站在那儿，冷静得让人觉得有点冷酷无情了。她早就把音频分析仪给打开了，这时候，声波图谱就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了。嘿，您猜怎么着？在那听起来像悲鸣的声音下面，居然藏着特别有规律的二进制节奏呢，这间隔精确得都到毫秒了。
她麻溜儿地开始解码。不一会儿，一组坐标就出来了：北纬39°17′，东经113°04′，就在雁门关西边，废弃烽燧群的最里头。这可不是什么随便乱喊的胡话，而是求救信号啊。
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那些以前被叫做“上古神工”的东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神仙弄出来的手段，而是一套分布在全球的智能网络节点呢。晶石就是终端，星髓是能源，说不定人类的大脑，也是最开始设计的生物中继器中的一个呢。
现在啊，有个节点还在挣扎着发出声音呢。风雪呼呼地拍打着铜网，就好像有无数只手指在敲打着牢笼似的。墨七弦把手套摘了下来，用指尖在屏幕上的坐标点上划了一下，那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见了，她轻轻地说：“你想让我听到，我这不就听到了嘛。”
说完，她就转身朝着工作台走过去了，从里面拿出了一卷还没用过的金属薄片，然后冷冷地吩咐道：“拿最细的陨铁丝来，把它磨成头发丝直径的三分之一那么细，再截成九段，每段都要一样长、一样重。”
工匠一下子就愣住了，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做啥呀？”
墨七弦抬起眼睛，眼睛里映着幽蓝幽蓝的余光，那模样就跟那傀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模一样。“做眼睛喽。”（续）
墨七弦的手指就这么悬在投影界面上头，还微微地抖着呢。她可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种好像是命中注定的那种颤栗感。
之前的那幅画面早就没影了，可那女人小声说的话就像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流似的，一直在她耳朵里来回响：“可别信‘天工’这个名字，它可不是个工具，那是个囚笼呢。”
墨七弦这人啊，她既不信神啊鬼啊的，也不信什么命运，就连那种血脉相连的虚幻景象她都不信。
但是呢，当科技发展到了头的时候，真相往往就会披着神话的外衣又冒出来了。
那九具金属义眼啊，每做一具都得花上她三十六个时辰的精力呢。
先得把陨铁丝熔锻得跟头发丝那么细，然后再用手把共振晶片给穿引好，再嵌到微型星髓舱里头，外壳上还得刻上不同频率的唤醒符文。这些符文啊，那可是她根据遗迹脉冲反过来推导出的九种“声纹密钥”呢。
这些义眼可不是什么信使，它们就像是探针一样，就好比是墨七弦朝着深渊里扔下去的钓鱼钩。
这不，现在鱼线动了。
四十八个时辰过去了，有三具义眼失去联系了，信号彻底没了，就好像是被啥东西给吞掉了似的。还有两具挣扎着传回了一些残影：能看到幽暗的腔体、金属做的穹顶，一排排的休眠舱，舱壁泛着冷冷的银色光泽，里面人形的轮廓一动不动的，但是又好像隐隐约约有起伏，就好像还有生命在维持着似的。最奇怪的就是剩下那四具了。按说应该分散开搜索才对，可它们却在同一时间一块儿转向北方，那方位准得很，误差都在一度以内呢，然后信号就不动了，就跟被冻住了似的。
这可不是什么故障，这像是被召唤了。
她把所有的数据流都调了出来，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看着。
九路信号在地图上弄出了九条轨迹，最后都汇集到一个点上了。注意啊，这可不是地理位置刚好重合，而是在时间轴上同时出了问题，就像一下子都断了似的。
就在那个时候，所有没坏的义眼都收到了同一幅画面。
这准得可不像是碰巧，倒像是提前就设定好的。
“你看到啥了呢？”她小声地问自己，手指在回放键上滑过。
画面又出现了：一个穿着银袍子的女人，脸和她有七分像，可眼神深得看不到底，就好像是从未来往过去看呢，又像是从笼子里伸出一只手，想要去够自由。
墨七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的心跳头一回不受自己理性的控制，乱了节奏。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桌子角那儿的晶石碎片开始转起来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谁去碰它，就这么一块封在绝缘匣子里的碎片，自己就飘起来半寸高，还投射出蓝色的字：
【检测到情感波动，认知防火墙启动】
一下子，空气好像都凝固住了。她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就像突然通了电似的，一下子蹦出好多想法。这遗迹说不定不是个死东西呢，它是不是在查看她的反应啊？
是因为她情绪有啥波动了？还是她的记忆跟这遗迹有啥共鸣了？又或者是她的基因匹配度触发了啥权限协议了呢？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是来破解这遗迹秘密的人呢，结果啊，早就被拉进人家系统的评估流程里去了。
往窗外看，早晨的阳光刚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匠作院旗杆的顶上。那面旗是她亲手设计的，正迎着风展开呢。旗上画着齿轮咬着日月，下面还有“机枢代天工”五个字，写得那叫一个苍劲有力。
旗子被风吹得呼呼响，就好像在回应着地底下传来的那种无声的呼唤似的。
她慢慢坐了下来，眼睛又回到屏幕上。那九具义眼的数据还没分析完呢。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像里藏着的结构参数、能量频谱、舱体材质反射率啥的，每一帧画面那可都是线索啊，就连那些噪点说不定都是解开秘密的钥匙呢。
她现在不着急回应了。为啥呢？因为她总算搞明白了，这场对话啊，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在掌控。是对方挑中了她。那她现在要做的，就不是光被动地接受了，而是要反过来搞个模型，逆向入侵进去，用自己这人类的身体，去模仿“神明”的思考方式。
桌子上，新的图纸正一点一点地展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