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晨露聚落与长老的审视
跟随着精灵巡林客艾拉妮娅，沿着漆黑的地下暗河前行，周围的景象逐渐发生了变化。
人工（或者说“精工”）的痕迹开始出现。河岸两侧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碎石和苔藓，而是被开辟出了一条相对平整的小径，小径边缘生长着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铃兰般的奇异花朵，它们的光芒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路，驱散了部分洞穴的阴森。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也被一种淡淡的、混合了草木清香与蜂蜜甜香的味道所取代，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光亮。那不是磷光或魔法光芒，而是真正的、温暖的自然光！
穿过一个由巨大树根（不知何种植物，根系竟能穿透到如此深的地下）自然形成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让林风三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眼中充满了惊叹。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地底深处的世外桃源。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某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型蘑菇和缠绕着光藤的古树所照亮的穹顶空间。空间的中央，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地下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穹顶上的“星光”。湖泊周围，依着地势和岩壁，建造着许多造型优雅、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的树屋和岩洞居所。这些建筑大多利用天然的木材、藤蔓和打磨光滑的岩石建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自然图腾。
空气中飘荡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一些穿着简易皮甲或植物纤维衣物的精灵在其中行走、劳作。他们看到艾拉妮娅带着三个陌生的“外来者”进来，纷纷投来好奇、警惕，但并非充满敌意的目光。几个精灵孩童躲在大人身后，睁着翡翠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林风他们。
“这里就是‘晨露聚落’。”艾拉妮娅停下脚步，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语气缓和了一丝，“跟我来，长老在生命之树那里等你们。”
她带着三人沿着湖边小径，走向聚落中心。那里矗立着一棵最为巨大的古树，树干需要十人合抱，枝叶繁茂，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柔和的白光正是从它的枝叶间洒落下来。这便是精灵口中的“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的根部，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平台。一位身着朴素的白色长袍、手持一根虬结木杖、胡须和长发皆已雪白的老精灵，正静静地坐在平台中央的一块磨砺光滑的树根上。他闭着双眼，面容慈祥而宁静，仿佛与周围的生命气息融为一体。
“伊瑟拉尔长老，人带到了。”艾拉妮娅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
老精灵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并非翡翠色，而是一种如同蕴含了无尽森林生机的深绿色，目光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视线扫过柳梦璃和苏晚雪，在她们身上的伤口和疲惫的神色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最后落在了林风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林风那只低垂的、布满混沌纹路与冰霜的左臂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容。
“欢迎来到晨露聚落，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有……命运的眷顾者与背负者。”伊瑟拉尔长老的声音苍老而温和，如同春风拂过林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林风三人因紧张和疲惫而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感谢您的收留，尊敬的长老。”林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长老身上蕴含着深不可测的自然之力，而且对他体内的情况似乎有所洞察。
“不必多礼。坐吧，孩子们，你们看起来很疲惫。”伊瑟拉尔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平台旁的几个树墩上坐下。立刻有年轻的精灵少女端来了用某种宽大树叶盛着的、清澈甘甜的露水和一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不知名的水果。
柳梦璃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也顾不上客气，拿起露水就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苏晚雪则优雅得多，小口啜饮着，同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充满生命力的环境。
林风没有立刻去动食物和水，他的目光与伊瑟拉尔长老对视着。
“长老似乎……知道我体内的情况？”他试探着问道。
伊瑟拉尔长老深邃的绿色眼眸仿佛能洞穿虚妄，他缓缓道：“自然之灵向我低语，述说着你们的到来。我能在你身上，‘看到’许多交织的命运之线——冰霜之王斯卡萨的馈赠与执念，炎煌之龙祝福的余烬，虚空暗蚀侵蚀留下的伤痕，还有……那最为奇特，连自然之灵都感到困惑与警惕的……‘混沌’的种子。”
他的话语平静，却如同惊雷般在林风心中炸响！这位长老不仅感知到了冰龙和炎龙的力量，甚至连虚空暗蚀（赤月侵蚀）和他那新生的混沌之力都一清二楚！这份洞察力，远超他的想象！
“混沌……种子？”林风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左臂。
“那是万物未分、规则未定时最原始的状态，是创造与毁灭的源头，亦是最大的禁忌与……希望。”伊瑟拉尔长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风的肉体，直视他左臂深处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古老的预言中曾提及，当虚空暗蚀降临，世界走向终末之时，会有身负混沌之种的存在出现，他可能带来彻底的毁灭，也可能引领世界走向新生。无人能预知其结局。”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获得的力量，竟然牵扯到如此沉重的预言。
“那我们身上的‘暗蚀’……”苏晚雪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担忧。她担心精灵会因为赤月侵蚀的气息而驱逐他们。
伊瑟拉尔长老看向她，温和地笑了笑：“不必担心，孩子。那只是被邪恶力量侵染后留下的细微痕迹，如同被毒蛇咬过留下的齿印，并非你们本身堕入黑暗。自然之灵能够分辨善恶的本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回到林风身上，变得严肃了一些：“年轻的眷顾者，你强行容纳了本不该属于凡俗的力量，冰与火的冲突并未真正平息，只是被那混沌的种子以极其危险的方式强行约束。你的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容器，随时可能崩溃。”
林风默然，他知道长老说的是事实。
“请长老指点。”他诚恳地说道。
伊瑟拉尔长老沉吟片刻，手中的木杖轻轻顿地，一圈柔和的绿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林风。林风顿时感觉到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涌入体内，这股能量并非强行修复，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工匠，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抚平着因为力量冲突而留下的细微裂痕，尤其是对他那条饱经摧残的左臂，效果尤为显着。
“我能做的，只是暂时稳固你的根基，抚平一些表面的创伤。”长老收回力量，光晕散去，“但你体内力量的真正平衡与掌控，需要靠你自己去领悟和寻找。冰与火并非只有冲突，混沌也并非只有无序。如何让它们在毁灭中寻得共生，在无序中建立秩序，这是你的道路，无人能代你行走。”
他话锋一转：“你们之前提到影月……那些崇拜暗影与死亡的鬣狗，他们与赤月的疯奴勾结，正在地面上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寻找古老的遗迹，试图释放被封印的黑暗，而你们……似乎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之一。”
“长老知道赤月？”林风立刻追问。
“那是源自世界之外的邪恶，是纯粹的混乱与毁灭，企图吞噬一切秩序与生命。”伊瑟拉尔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古老的盟约已然破碎，许多种族遗忘了曾经的誓言，沉溺于内部的争斗。但赤月的阴影从未远离。你们在石墓和冰窟的遭遇，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一名精灵巡林客急匆匆地来到平台下，对着艾拉妮娅低声耳语了几句。艾拉妮娅脸色微变，快步走到伊瑟拉尔长老身边，低声汇报。
伊瑟拉尔长老听完，深邃的目光看向林风三人，缓缓道：“看来，麻烦并未远离。巡林客在聚落外围的洞穴中，发现了新的影月活动痕迹，他们似乎……正在寻找通往这里的路径。”
林风三人心中同时一紧。影月的鼻子，比他们想象的更灵！
“聚落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吗？”苏晚雪担忧地问。
“暂时还没有，幽暗之径的入口很隐蔽，且有自然迷阵守护。”艾拉妮娅冷静地回答，“但他们如此大规模地搜索附近区域，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伊瑟拉尔长老沉默了片刻，做出了决定：“艾拉妮娅，加强巡逻和警戒。至于你们三位客人……”他看向林风，“聚落可以暂时为你们提供庇护，但无法永远保护你们。而且，你们的命运，似乎与即将到来的风暴紧密相连。或许，你们需要主动去寻找破局的关键。”
“破局的关键？”林风若有所悟。
“去寻找‘炎煌之契’吧。”伊瑟拉尔长老说出了与冰龙残念相同的话语，“那是与冰霜之王斯卡萨的力量同源而对立的存在，是平衡你体内力量、对抗虚空暗蚀的关键之一。据古老的记载，它的线索，可能藏在南方那片被诅咒的赤月峡谷深处，或者……与沙巴克城那座永恒燃烧的烽火台有关。”
赤月峡谷！沙巴克城！
这两个地名，都代表着玛法大陆上最危险、最混乱的区域！
“我们会考虑的，感谢长老的指引。”林风沉声道谢。他知道，精灵聚落并非久留之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以免连累这些与世无争的精灵。
“在你们离开之前，可以在聚落里好好休整一番。”伊瑟拉尔长老温和地说道，“艾拉妮娅，为客人们安排住处，并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是，长老。”艾拉妮娅领命。
就在林风三人准备跟随艾拉妮娅离开时，伊瑟拉尔长老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年轻的眷顾者，记住，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持有者的心。混沌亦可是秩序之基，暗蚀亦能反衬光明之贵。谨慎地使用你的力量，警惕那源自混沌深处的……低语。”
林风身形一顿，郑重地点了点头。长老果然也察觉到了那诡异低语的存在。
跟随艾拉妮娅走向安排好的树屋，林风看着这宁静祥和的精灵聚落，感受着左臂内那暂时被生命能量安抚、却依旧潜藏着巨大风险的力量，心中思绪万千。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以及……至关重要的指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