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轻盈地落在他们身侧,唇角含笑。
她是天赋卓绝的灵兽,不止相源,就连心源与本源之力,也远非寻常灵兽所能企及,化为人形时更是风姿绰约。
“你说得对,当你真正翱翔于九天之上,那些人族修士自然只能抬头仰望。”
段微生自来到不朽阁的第一日起,便想接近凌霄。
阁中有一座巍峨高塔,凌霄居于其上,常立于塔顶俯瞰整片不朽阁的景致。
与其他灵兽不同,她更偏爱化作人形。
莫离仍因先前之事愠怒未消,低吼道:“可我实在想将那些轻视我们的人统统撕碎!”
凌霄闻言轻笑:“那你怕是得屠尽半个修仙界,何必在意他们如何作想?”
她转而望向段微生与血犼,眸光流转,含笑相邀:“既然不喜尘嚣,不如来我塔中一叙,既不愿低头,那便飞得更高些。”
段微生随她登上高塔。
从此处远眺,整片火山地貌尽收眼底,熔岩暗涌,云霞蒸腾,景象瑰丽而恢弘,令人心魄震动。
凌霄命侍从奉上金银花露,盏中清液经玄冰镇过,在此灼热之地饮下,顿觉灵台清明,周身沁凉。
她轻执玉盏,笑问:“你们初来那日,我便注意到了,那时你们形容狼狈,是遭遇了什么?”
段微生便将魔宗之行的经历娓娓道来。
凌霄听罢浅啜一口花露,从容道:“原来如此,灵兽之身确实易招修士觊觎,但如今你既已脱离厉无涯的掌控,往后在此静心修炼相源,前路可期。”
又闲谈片刻,便到了晚宴时分。
不朽阁待人热情周到,特设盛大宴席,款待他们一行人。
段微生的座位自然与月凝华等人安排在一处,她坐在最末,席间唯有月凝华比她年长些许。
月凝华身侧坐着的,正是李玄策。
宴席开始后,月凝华始终言笑晏晏,不时与李玄策低声交谈,神态温婉,全然不见平日里的骄纵之态。
段微生倒也乐得清静。
此处的膳食与她平日所食大不相同,多以烤肉为主,辛辣浓郁,滋味十足。
她忆起从前在山间独自烤肉,不是焦糊便是夹生,难以下咽。
今日品尝不朽阁的佳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席间修士皆好饮酒,大盏中盛满带着草叶清香的冷酒,饮下后通体舒畅。
段微生素少饮酒,此时浅尝一口,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打了个寒颤。
酒过三巡,李怀素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微生啊,一直未曾过问你入天炎宗后的境况,一切可好?”
“回师叔,这些时日可谓精彩纷呈,师尊与师兄师姐们都待我极好。”
此话一出,月凝华的目光如针般刺来:“确实极好,只可惜沐风师弟与你一同外出便不知所踪,观山师弟也身受重伤。”
“师姐教训的是,都怪微生修为浅薄,未能护得师兄们周全。”
月凝华不悦地蹙起眉头:“你怎么如此牙尖嘴利。”
李怀素倒是觉得好笑,轻笑一声:“李玄策可曾传授你宗门心法与剑术?”
段微生恭敬回道:“师尊事务繁忙,尚未亲自指点,不过传功师姐已教导了一些基础。”
“倒是难为你了,无妨,若有闲暇,我亦可指点你一二……”
月凝华在一旁冷声打断:“师叔,小师妹还要去灵兽园照料灵兽,怕是抽不出这么多空闲。”
段微生正欲开口致谢,却见狄砺川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走来。
他脸上带着醉意的酡红,径直走到月凝华桌前。
月凝华明显一怔,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少主,快说呀!”
“就是,这般扭捏,倒不如姑娘家爽快!”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狄砺川虽面颊通红,嗓音却洪亮:“月姑娘,我心悦你,愿与你结为道侣!”
月凝华惊喜地望向他,连段微生都未料到两人的进展竟如此之快。
只见月凝华轻轻颔首,面上泛起娇羞红晕。
霎时间,不朽阁的修士们纷纷欢呼雀跃。
这喜悦冲昏了狄砺川的头脑,他笑容灿烂,显然也是欣喜若狂。
段微生暗自佩服月凝华——此刻娇羞婉约的她,与当年残害她父母时的模样,当真判若两人。
若此时她将旧事重提,任谁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李玄戈与狄宗主相视朗笑,为两宗联姻之喜举杯相庆。
宴席气氛顿时达到顶峰,满座欢腾。
狄砺川激动地牵着月凝华的手,来到他父亲与李玄戈面前,郑重道:“我狄砺川此生,定当好好对待月姑娘。”
李玄戈含笑颔首:“作为师尊,我自然欣慰,不过你仍需随我们回天炎宗,当面向凝华的双亲提亲才是。”
狄砺川连连点头:“好!不日我便亲自登门求亲。”
李怀素笑着转向段微生:“当真是一段良缘,微生,你可羡慕?”
段微生正饮酒,闻言险些呛到,轻咳两声,疑惑道:“羡慕什么?”
“自然是觅得良缘,缔结道侣啊。”
段微生望向正依偎在狄砺川身侧的月凝华,那娇羞模样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我可不愿结道侣,有了道侣便失了自在,凡事都要顾及对方心意。”
她轻轻摇头:“况且道侣之约,本就与修仙飞升的大道相违。”
这次轮到李怀素呛了一口酒:“你这丫头,想得未免太远!再说,真正能得道飞升的又有几人?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段微生笑着为李怀素斟满酒盏:“师叔,喝酒吃肉我自是在行,今日尽兴,您既常自称醉仙,可敢与我比试酒量?”
李怀素佯怒:“我还能输给你不成!”
他顿时来了脾气,与段微生一杯接一杯地对饮,直至后半夜,月影渐隐。
段微生诧异于自己酒量竟还不错,笑着看李怀素闹酒疯。
突然,她心中猛然一沉——
她想起了阿爹,阿爹的酒量就很好,她的酒量应该是继承阿爹的。
不知道他和阿娘的魂魄都飘到哪里了,是否会在冥冥中看着她和妹妹。
灼热的眼泪跌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阿爹从雪地里回来,阿娘会为他热一碗酒,他会一饮而尽。
然后阿爹的脸就红红的,会慈爱地看着她和妹妹……
想着想着眼泪就越来越多,原本还在吟诗耍酒疯的李怀素都呆住了。
“你哭什么?我的吟诗有那么难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