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或许有神童,但绝没有妖孽。
这苏明理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在搞清楚这个秘密之前,他绝不会让这颗不可控的棋子,影响到自己掌控的棋局。
“是!”李默躬身领命,不敢有丝毫异议。
他知道,首辅大人这两道密令下去,一张针对苏明理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次日,清晨,早朝。
嘉靖皇帝朱厚熜,已近十年不临朝。朝政大事,皆由内阁票拟,再由司礼监批红。
今日的内阁议事,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严嵩将赵德芳的奏疏,传阅给了次辅徐阶,以及其他几位阁老。
“诸位,都看看吧。这份来自冀州的奏疏,很有趣。”严嵩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徐阶接过奏疏,他本就是冀州人,对家乡之事,自然格外关注。当他看到“苏明理”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前不久,他还在一份地方呈文上,看到过这个以“小三元”之身,协助学政扳倒钱家的神童。
但当他看到“水转翻车”的内容时,饶是他宦海沉浮数十年,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也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
其他几位阁老,亦是传阅之后,神情各异。有惊叹者,有质疑者,亦有如严嵩般,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者。
“首辅大人,”徐阶放下奏疏,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此事若真,乃我大周之幸,苍生之福。依下官之见,当立刻遣工部官员,前往清河,核实真伪,若属实,则当不吝赏赐,大力推行。”
他的态度,是积极的,是务实的。他看到了此事背后,对国家社稷的巨大好处。
严嵩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徐阁老,稍安勿-躁。此事真伪尚在两可之间,若大张旗鼓派京官前往,一旦查出是地方官吏的谎报,岂不令朝廷威严扫地?届时,又该如何收场?”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两道密令,缓缓道出。
“……先由按察使司暗中核实,再由锦衣卫彻查其人。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商议,方为万全之策。”
此言一出,内阁之中,顿时一片沉寂。
谁都听得出,严嵩此举,看似稳妥,实则暗藏杀机。
按察使司核实“物”,锦衣卫调查“人”。双管齐下,看似公允,但锦衣卫是何等所在?那是皇帝的爪牙,是诏狱,是血腥!让锦衣卫去查一个年仅八岁的秀才,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不信任,甚至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徐阶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与严嵩,政见不合,明争暗斗多年。他立刻就嗅到了严嵩此举背后的真实意图。
严嵩,这是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这份泼天的功劳,会出自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甚至隐隐与自己(徐阶)这边有所牵连的少年身上!
他这是要“摘桃子”!
如果查出苏明理背后“另有高人”,那这份功劳,便可以从苏明理身上剥离,安到任何一个他想安的人身上!如果查不出,那锦衣卫的“调查”,也足以让这个苏明理,脱一层皮,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个朝堂,真正的主人!
“首辅大人,”徐阶沉声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职在缉捕叛逆,侦查大案。用之于调查一位有功于国的少年秀才,是否……有失妥当?恐寒天下士子之心啊。”
“哦?”严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徐阁老此言差矣。正因事关国本,才需动用雷霆手段,以辨真伪。若那苏明理当真心思纯正,为国为民,锦衣卫走一趟,不过是还他一个清白。他若心中有鬼,那正好,为朝廷揪出一名奸佞。何来不妥?”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徐阶一时语塞。他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无法反驳严嵩这个看似“稳妥”的决定。在内阁之中,严嵩的权势,依旧无人能及。
“便依首辅大人之意。”最终,徐阶缓缓点头,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深邃。
他将“苏明理”这个名字,以及“清河县”,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他知道,自己或许该做些什么了。
一场围绕着苏明理和他的“水转翻车”的巨大风暴,已经在紫禁城的最高层,悄然酝酿。
两拨人马,一明一暗,正带着截然不同的目的,朝着那个平静的县城,疾驰而去。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明理,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大哥,将第一期《致知旬刊》,免费发放到每一个前来购书的学子手中,看着他们脸上,那由最初的不屑,转为惊讶,最终化为沉思的精彩表情。
他种下的另一颗种子,也开始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