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案首？！”
张氏手中的鞋底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以为苏明志又考砸了的阴霾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而听到苏明志说苏明理可能考得不好，她心中那份对苏明理的担忧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但很快便被苏明志这“案首”的豪言壮语给压了下去。
苏大山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叼着的旱烟袋都忘了抽。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苏明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明德和王氏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他们太了解苏明志的斤两了。
平日里连一本《三字经》都背不囫囵的人，突然说自己要考案首？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离谱。
但看着苏明志那副言之凿凿、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们也不好当面戳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没错！就是案首！”
苏明志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魔的自信。
“孩儿在考场之上，便已感觉到，那些考官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欣赏与赞叹！他们定是被我的才华所折服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是如何舌战群儒（实则是胡言乱语），如何一字千金（实则是东拼西凑），如何力挽狂澜（实则是狗屁不通）。
那份投入，那份逼真。
即便是知道他底细的人，恐怕也很难不被他唬住。
张氏对这个视如己出的侄子，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期望。
那份沉没的成本让她难以轻易割舍，心中始终残存着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刻听苏明志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又见他那一脸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
心中那早已沉寂多年的希望，竟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干柴，瞬间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明志……我儿……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她几步上前，抓住了苏明志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你真的考得这么好？那……那明理他……”
“娘！千真万确！”
苏明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您就等着儿子给您挣个诰命回来吧！”
“至于明理，他年纪还小，这次就当是去见识见识，日后还有机会嘛！您放心，等我高中了，定会好好提携他的！”
他这番话说得大度而又体贴。
仿佛自己已经是功成名就，要来照顾落榜的堂弟一般。
苏大山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虽然不如张氏那般容易轻信。
但看着苏明志这副与往日判若两人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莫非……莫非这小子，当真是祖坟冒了青烟，突然开窍了不成？”
他虽然对苏明志的学问水平心知肚明，但此刻苏明志那股疯魔般的自信，却也让他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动摇。
万一呢？
万一老天爷真的瞎了眼……呸，是开了眼呢？
苏明德皱着眉头，看着自家二弟这般模样，心中疑窦丛生。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氏悄悄拉了一下衣袖。
王氏朝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看看情况再说。
王氏心中也觉得这事儿邪乎得很。
但婆婆张氏已经陷入狂喜，此刻若苏明德泼冷水，怕是会引来更大的家庭矛盾。
就在苏大山心中天人交战，张氏喜不自胜之际。
张氏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哎呀！我想起来了！”
“当家的，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村东头的王婆子说过，咱们明志的面相，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之相！”
“说他年轻时候虽然多有波折，但一旦开窍，便会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越说越觉得苏明志这次定然是“开窍”了！
而苏明理，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幼。
这次考不上，也是情理之中。
“不行不行！”
张氏突然变得有些神神叨叨起来。
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一把抓住苏大山的手，急切地说道。
“当家的，为了稳妥起见，我……我要去请邻村的刘神婆来给咱们明志好好瞧瞧！”
“让神婆给咱们指点指点迷津，看看明志这次的运道如何！是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要来提携咱们苏家了！”
刘神婆！
那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活神仙！
苏大山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素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觉得都是骗钱的玩意儿。
但看着张氏那副不容置疑的狂热模样，又想到苏明志今日这反常的自信。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就让她去折腾吧。
若是真能请来个好兆头，也算是图个心安。
于是，张氏便揣上了几个铜板，急匆匆地朝着邻村刘神婆的家赶去。
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盼。
仿佛已经看到刘神婆金口玉言，断定苏明志案首高中的神迹了！
而苏明志，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案首”美梦之中。
他嘴角挂着一丝得意而又诡异的笑容，开始在院子里踱起了方步。
他时而抬头望天，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
“唉，苍生多艰，民生不易，待本案首高中之后，定要为万民请命……”
时而又对着院中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指指点点，仿佛那是什么不识时务的顽固分子。
“尔等腐儒，不明圣人之道，只知墨守成规，待本案首执掌文坛，定要扫清尔等这些歪风邪气……”
他甚至还慷慨地想到了苏明理。
“唉，明理那孩子，虽然这次失利，但毕竟是我苏家人。”
“日后待我飞黄腾达，稍稍提携他一下，让他做个账房先生什么的，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苏明德和王氏在一旁看着苏明志这疯疯癫癫、自说自话的模样。
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深深的担忧。
苏明德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二弟这……怕不是魔怔了吧！”
苏大山看着也是眼皮直跳。
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悄然地沉了下去。
这小子怕不是真的……
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