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骁嘱咐了几句,姜书愿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快去吧。”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收尽,墨蓝色的天幕上缀起星子时,公社那片巨大的晒谷场已经成了人的海洋。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提着马扎,扛着长凳,有的干脆就地捡几块砖头垫上旧报纸。
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喧闹声、呼唤同伴声、板凳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沸反盈天。
厉骁坐在前面正中区域抢到了一小块“风水宝地”。
他把带来的旧军用水壶和一个小布包放在脚边,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仔细垫在姜书愿要坐的小板凳上。
白色的幕布终于被两根粗竹竿高高挂起,放映员摆弄着那台神圣的机器,一束光猛地打上去,人群瞬间爆发出欢呼和掌声,随即又迅速安静下来。
电影开始了,随着剧情推进,人群的情绪也被彻底牵动。
厉骁也看得心潮澎湃,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姜书愿。
银幕闪烁的光影在她清秀的脸上明明灭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映着英雄的身影,也映着点点泪光。她被剧情深深吸引,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厉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悄悄伸出手,在黑暗中,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这一晚一共放了两场电影,放完了第一场电影之后,又放了言情电影《远方的呼唤》。
这个电影讲述的是技术标兵的女主和知识分子男主在共同的劳动中建立起真挚的感情,他们一起学习,一起为建设祖国出力,感情纯洁而坚定。
然而,变故突生。
男主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被调往更为偏远、艰苦的西北地质勘探队,归期未知。组织上找女主谈话,委婉地暗示她,与男主划清界限。
电影的结尾,女主为男主送行,二人默默地看着彼此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个人情感完全让位于集体和时代需求的抉择,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电影在激昂的旋律中结束,人群意犹未尽地开始散去,议论着、回味着。
孩子们模仿着电影里的台词,互相追逐打闹。
……
回去的路上,月色清亮。
到了家,厉骁让姜书愿先去休息,他在炉子边烤了几个红薯。
剥开红薯的皮之后,他将烤红薯放在姜书愿的手里:“晚上肯定饿了,趁热吃。”
吃了红薯之后,二人洗漱睡下。
……
半夜,姜书愿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热的厉害,感觉有一个大火炉在抱着自己。
“好热……”
姜书愿被热醒了,她想要把身后的大火炉给推开,转头一看,借着月光,厉骁正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老公,你还没睡着吗?你吓我一跳!”
感受到厉骁不太对劲,姜书愿问道:“怎么了?”
厉骁的双臂很有力量,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我梦见……我梦见你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跑了……媳妇儿,是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求你不要离开我……”
姜书愿一怔,她转过身来,双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这是做了什么梦,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
厉骁的嗓音闷闷的:“我梦见你回城里去了,和城里人结婚了……”
一开始,厉骁的语气有些生气,可到了后来只有委屈和难受。
姜书愿忽而觉得肩膀上一凉,泪水滴落在她的肩头,厉骁竟然哭了?!
这样一个身强体壮,什么事情似乎在他这里都能轻松解决的大男人,竟然哭了?!
事情忽然开始变的严肃起来,厉骁把这个梦当真了。
姜书愿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轻轻的揭过去了,他会一直埋在厉骁的心里,折磨着他,以后若是看到她和别的男子正常说话交流,说不定都会胡思乱想。
姜书愿把灯打开,坐了起来。
她垂眸看他,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
厉骁在她的认知里就是硬汉中的硬汉,猛男中的猛男,可这会儿他哭的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一样。
姜书愿柔声说道:“厉骁,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会做着奇怪的梦,可能是受到今天看的电影所影响了。”
厉骁的眸子炽热滚烫,他一个翻身压了上来:“媳妇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厉骁,我爱你……”
话还没说完,姜书愿的唇就被堵住,男人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
“媳妇儿,再说一遍。”
“老公,我爱你。”
……
姜书愿的指尖陷入厉骁的手臂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喘息。
“厉骁……”
姜书愿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支离破碎,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脆弱和渴望。
这声呼唤击溃了他最后的克制,他收紧环住她腰肢的手臂,加深他们的连接,共赴云端。
……
开春了,厉骁和乡里的其他人一起去地里松土、挖坑、播种、施肥……
姜书愿便跟着金萍萍婶子们一起做饭,在中午的时候,给男人们送过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金萍萍家的灶房正腾起炊烟。
“厉骁媳妇儿,把火烧旺些。”
金萍萍撩起围裙擦手,大铁锅里的水开始冒泡。
姜书愿蹲在灶前,小心地往里面一块一块地添着柴火,她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已经学会了烧火。
面团在婶子们的手里转着圈,一捏一揪就是两个窝头。
王婶麻利地切着腌萝卜,刀落在案板上嗒嗒作响,像急着啄米的鸡。
“男人家下力气,得吃实在的。”
金萍萍掀开蒸笼,白汽轰地涌上来,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她把最先出锅的窝头塞给姜书愿:“尝尝咸淡。”
“婶子,好吃,就是……有点儿剌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