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
“把它打开！”
王锋那沙哑而坚定的话语，如同誓言般消散在重庆冰冷的夜雾中。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接下来的两天，王锋和红姐所在的秘密安全屋，几乎变成了中共南方局的临时破译中心。
老张动用了他能动用的所有关系，请来了两位在重庆隐姓埋名的学者——一个是从德国留学归来的数学教授，另一个是精通多国语言的语言学家。
他们围着那台缴获来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和那本雪狼的日记，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四十八个小时。
结果却令人绝望。
“不行。”
老教授扶了扶厚厚的老花镜，疲惫地摇了摇头：
“这台恩尼格玛是德军最新的m4型四转子结构，而且被雪狼进行了魔改！它的加密组合是天文数字！”
“除非……”数学教授补充道，他的脸色同样惨白，“我们能知道它出厂时的初始设置，或者……拿到破译它的密钥！”
密钥……
王锋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同样无法看懂的雪狼日记和那块完整的玉佩上。
“这个呢？”王锋指着日记，“这会不会就是密钥？”
“这本日记……”老教授苦笑道，“通篇都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日耳曼土语，混合着党卫军的内部黑话写成的，而且……似乎还用了某种隐写术。除非雪狼本人复活，否则，想看懂它，比破译恩尼格玛还难！”
希望再次破灭了。
“王锋同志。”老张拍了拍王锋的肩膀声音凝重，“看来，仅凭我们的力量是打不开这把锁了。”
“在重庆乃至全中国，只有一个地方，或许还存有一线希望。”
王锋猛地抬起头：“哪里？”
“军统。”
老张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军统？！”红姐第一个失声叫道，“老张！你疯了？！我们刚从洛阳军统的枪口下逃出来！山鸡……山鸡就是……”
她的话因为激动而哽咽。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老张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但是王队长，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据我们所知，军统通过美国海军和英国情报处的渠道，掌握着部分破译恩尼格玛的技术和专家！他们是唯一有可能打开这个魔盒的人！”
王锋沉默了。
军统。
又是军统。
他当然知道军统的手段和作风。
把恩尼格玛和雪狼的日记交给他们，无异于肉包子打狗，甚至会引火烧身！
但是……
他想起了兰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想起了史密斯医生那句“除非找到钥匙”。
想起了雪狼那灭绝人性的天照计划，和那个至今不明的b计划。
他别无选择！
“好。”王锋缓缓开口，“我去军统。”
“王队长！”老张和红姐都愣住了。
“你……你一个人去？”
“不。”王锋摇了摇头，“我去找一个老熟人。”
“他是国军的人。或许，也是我在军统那里唯一的筹码。”
“谁？”
王锋没有回答，他走到了那台小小的秘密电台前。
“老张，我需要借用你们的电台。发一封绝密电报。”
“用77师的内部密电码。”
……
半个小时后。
一道加密的电波，从重庆郊外的一间小作坊发出，穿透了重重迷雾飞向了国军高层。
电台前，王锋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手心也罕见地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不确定。
不确定那个人是否还记得他这个，“死”了快一年的小兵。
不确定那个人在如今这个吃人的雾都，是否还愿意认他。
“滴……滴滴……滴……”
突然！
电台的指示灯亮了！
负责发报的八路军战士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回……回电了！”
“接……接通了！”
“是……是虎丘！他回应了！”
王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一把抓过耳机戴在了头上！
“……是……是孤狼吗？”
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电流的沙沙声中传来！
声音依旧沉稳，但却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和疲惫。
是楚云飞！
“师长！”
王锋的虎目瞬间红了！
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在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刹那猛地一颤！
“是我！”
“王锋！”
“……好！好！好！”电话那头楚云飞的声音也罕见地激动了起来，“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我在重庆！我需要见您！”王锋强忍着激动低吼道。
“……好！半小时后！老地方，望江茶楼！三楼听涛阁！”
……
半小时后。
望江茶楼，听涛阁。
王锋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门。
包厢内早已坐着一个人。
不再是当初那个穿着土布军装，一身硝烟味的师长。
而是一个穿着笔挺将官礼服，肩膀上赫然扛着两颗金星的儒将！
楚云飞！
他在黑水计划大捷之后，果然高升了！
现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参谋部次长！
“师长！”
王锋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楚云飞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缠满绷带，左手打着石膏，脸上布满伤疤，但眼神却比狼还凶狠的男人，眼眶也红了。
“好小子……”他走上前，重重地捶了王锋的右肩一拳！“你受苦了！”
“坐！”
两人落座没有多余的寒暄。
王锋将他从狼穴逃离到上海复仇，再到重庆寻踪的全部经历，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特别是关于恩尼格玛、雪狼日记、党卫军在东北建立生化基地，以及天照计划和b计划的恐怖阴谋！
“啪嚓！”
楚云飞手中的茶杯猛地碎裂！
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张始终儒雅的脸，此刻布满了震惊和愤怒！
德国人……党卫军……生化武器……恩尼格玛……
楚云飞的身体都在颤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情报的重量！
这已经不是中日两国的战争了！
这是一场席卷全球的阴谋！
“王锋！”楚云飞猛地站起身，抓住了王锋的胳膊，“东西呢？！东西在哪里？！”
“在我这里。”王锋平静地说道，“但是师长，我信不过重庆的任何人！”
“特别是军统！”
楚云飞的脸色一僵，随即便化作了一声长叹。
“你……你都知道了？”
“洛阳。”王锋只说了两个字。
“……唉！”楚云飞颓然地坐了回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锋你听我说。”楚云飞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你是对的。你手里的东西是魔盒！一旦落入某些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话锋一转，“不打开它，我们就永远不知道雪狼的b计划到底是什么！也救不了你的那个兰同志！”
“师长。”王锋打断了他，“我只问您一句。”
“军统到底能不能破译它？”
“……能。”
楚云飞艰难地点了点头。
“军统在戴老板的亲自操作下，从美国海军那里秘密弄到了一台恩尼格玛的仿制破译机！”
“而且，他们手里还控制着全中国最顶尖的密码专家！”
“只要有机器和专家！再加上你手里的日记和玉佩！”
“破译，只是时间问题！”
“好！”王锋站起身，“我要见这个专家。”
“我要亲自看着他们破译！”
“……恐怕不行。”楚云飞苦笑道，“这个人你见不到。能见他的只有一个人。”
“谁？”
“军统局，副局长兼情报处处长。”
“程克祥。”
“一个连戴老板都要忌惮三分的……”
“老狐狸！”
……
当天下午。
重庆罗家湾军统局本部。
一间看似普通，实则守卫森严的会客室里。
王锋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老狐狸——程副局长。
和王锋想象中那种青面獠牙的特务头子，截然不同。
程克祥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和蔼的邻家大叔。
但是很快，王锋就被打脸了。
他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松垮的中山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哎呀呀！这位就是楚将军麾下的猛将，王锋王少校吧？！”
程克祥热情地迎了上来，握住了王锋那只完好的右手。
“久仰！久仰啊！”
“火烧狼穴！一战封神！王少校你可是我们党国的大英雄啊！”
王锋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抽回了手。
他从这个胖子那笑眯眯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股比黑田重德和雪狼还要危险的……寒意！
“呵呵，王少校果然是快人快语。”程克祥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坐回了太师椅上，端起了茶杯。
“楚将军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恩尼格玛……党卫军……雪狼……
他慢悠悠地吹了吹茶叶。
“王少校，你可是给党国立下了奇功啊！”
“我代表戴老板代，表委座感谢你！”
“废话少说。”王锋冷冷地打断了他，“东西我可以给你们。”
“但是，我要全程监督破译！”
“而且破译出的情报，必须一式三份！军统、延安、77师！三方共享！”
“啪嗒。”
程克祥手中的茶杯盖掉在了桌子上。
他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王少校。”他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王锋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哈哈……哈哈哈哈！”
程克祥突然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
“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种的年轻人了！”
“好！”
他猛地一拍桌子！
“我答应你！”
“什么？！”
这次轮到王锋和他身后的楚云飞愣住了！
“我答应你！”程克祥笑眯眯地重复道，“我们可以合作破译！情报也可以三方共享！”
王锋皱起了眉。
他不相信这只老狐狸会这么好心！
“但是……”
果然！
程克祥话锋一转！
“王少校。”他站起身走到了王锋的面前，那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控制的光芒。
“为了保证我们合作的诚意和安全。”
“从现在起。”
“我需要你交出所有的缴获物。”
恩尼格玛、雪狼日记、那块玉佩……以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
“并且。”
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可亲。
“我将代表军统正式聘请你。”
“为我们军统局行动处特聘……”
“顾问！”
“你和你的队员将搬入我们准备的安全屋。”
“接受我们最周到的保护……”
“直到。”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雪狼的秘密，被彻底解开！”
……
王锋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楚云飞的脸色也猛地一变！
“程副局长！你这是……软禁！”
“哎！”程克祥摆了摆手依旧笑眯眯。
“楚将军言重了！”
“这怎么能是软禁呢？”
“这是保护！”
“毕竟。”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再次落在了王锋的身上。
“王少校，你现在可是全中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
“我可怎么向戴老板和委座……交代啊？”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王锋知道。
他从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掉入了这只老狐狸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他低估了军统的霸道和无耻！
“交还是不交？”
程克祥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早已落入蛛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