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渊听到凤弥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星辰瀑流永恒的奔涌声，衬得这屋顶之上的寂静愈发沉重。凤弥自己也猛地回过神来，心跳如擂鼓。
她怎么会问出这种话？这念头突兀得如同天外陨石，砸得她自己都措手不及，仿佛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顾一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哪怕那答案会将她刺穿。
一丝慌乱爬上心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开玩笑的”来掩饰这不合时宜的试探。然而，就在她嘴唇微启的瞬间，许渊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预言般的笃定：
“不会有那么一天。”
凤弥怔住了，大脑一时有些空白。
“嗯？”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带着茫然。他的回答避开了“选谁”，却像一块磐石，堵死了那个假设存在的可能性。她不太明白这背后的深意，是自信能护住一切？还是……他根本拒绝将“她”与“三界”置于天平两端？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她只是微微动了动唇，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一个字，轻飘飘地落在星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更多无法言说的复杂。
（二）
时间如溪流般静静淌过。
与此同时，主神殿内，肃穆的灵光依旧笼罩着封印法阵——本该如此。临昭的身影取代了垠玄，他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目光专注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垠玄略显疲惫的背影上。垠玄向来心细如发，肩上的担子也最重。今日，临昭难得地自告奋勇。
“临昭，你怎么来了？”垠玄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有些意外。
“来看看你这位大忙人呗。”临昭咧嘴一笑，试图用惯常的轻松打破殿内的沉闷，“怎么，主神殿我还不能来了？看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今日这看守魔心的重任，就交给本尊了！”他拍了拍胸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垠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虽然这家伙平时跳脱，但关键时刻，他信得过。“也好。”他点了点头，走到殿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叮嘱，“你自己多加留意，魔心不容有失。”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临昭摆摆手，语气带着点被小看的无奈，“有本尊在此坐镇，保管一只魔蚊都飞不进来！”他信心满满。
垠玄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神光中。临昭没有料到，这竟是诀别。
殿内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封印法阵流转的低鸣。临昭打起十二分精神，神力如无形的蛛网铺开。时间一点点流逝，紧绷的神经在静谧中似乎也松弛了一丝。
突然！
“什么人？！”一声厉喝划破寂静！临昭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殿外回廊尽头一个鬼魅般的黑影一闪而过！那身影快如闪电，带着刻意泄露的一丝阴冷魔气，如同丢下的诱饵。
“想调虎离山？哼！”临昭冷笑，身形却已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他自负实力，更相信自己的速度足以在对方得手前将其擒获。那黑影在林立的殿宇间穿梭，临昭紧追不舍，眼中只有那挑衅的魔影，全然未觉这距离已远离主神殿核心。
几个起落，黑影消失在凌清池氤氲的灵气水雾中。临昭毫不犹豫地冲入那片朦胧地带。就在他闯入水雾的刹那，心中警铃大作！不对！太顺利了！他猛地回身，以最快的速度折返！
然而，晚了。
当他冲回主神殿，只看到那封印法阵中央——空空如也！原本被重重禁制锁住的、翻涌着不祥黑气的魔心，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股浓烈得刺鼻、带着挑衅意味的魔族气息！
“混账！！！”临昭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玉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玉屑纷飞。他竟然中了如此拙劣的调虎离山计！更让他震怒的是，守卫森严的神界，竟真有魔族能悄无声息潜入核心之地，还在他眼皮底下得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责任瞬间将他淹没，他必须追回！
（三）
而另一边，于兮心事重重地经过凌清池畔。朦胧的水汽中，她隐约看到远处两个身影正激烈缠斗，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比试？’她心中疑惑，并不想多管闲事，正欲绕行，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怒喝传来：
“魔物！休走！”
‘临昭？！’于兮心头猛地一跳！他不是应该在主神殿看守魔心吗？怎么会在这里与人动手？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而且……那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被凌清池浓郁灵气极力掩盖的……是魔气！虽然稀薄，却真实存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兮不再犹豫，收敛气息，悄然潜近，藏身于一丛繁茂的灵植之后。
场中，林玉心中叫苦不迭。她费尽心机才打探到魔心封印的薄弱处，本已做好万全准备，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窃取。谁知竟有人捷足先登！她刚循着踪迹追到此处，就被怒火滔天的临昭撞个正着！仓促间虽以秘法改变了声音并用面纱遮面，但交手时泄露的魔力气息却无法完全掩盖。
“没想到啊！”林玉险之又险地避开临昭一记狠辣的碧波刃劈斩，气息微喘，声音透过面纱带着刻意的沙哑。
“魔物，废话少说！交出魔心，饶你不死！”临昭眼中杀意凛然，碧波刃吞吐着湛蓝神光，招招致命。
“呵，”林玉发出一声短促的讥笑，“魔心？我可没拿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临昭根本不信，一个魔族出现在神界核心，恰在魔心失窃之时，不是她还能有谁？他攻势更猛，碧波刃卷起千重水浪，要将对方彻底绞杀。“束手就擒，你逃不掉！”
“临昭上神，”林玉一边狼狈躲闪，一边语带深意，“看来有些事，你被蒙在鼓里呢。”
“你什么意思？”临昭攻势稍缓，厉声质问。
就在这一瞬的间隙，异变陡生！临昭只觉得周身奔涌的神力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地一滞！一股阴冷诡异的力量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经脉，瞬间麻痹了他的动作！
‘糟了！’临昭心中骇然！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力量？他竟毫无察觉！
“你做了什么手脚？！”他惊怒交加，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林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得意的了然。她当然没这本事在临昭毫无防备下做手脚。这熟悉的手法……只能是扶婉和纪舒！那两个她本想彻底摆脱的家伙，竟在暗中帮了她一把！真是天助我也！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于兮全神贯注观察之际，临昭被那诡异力量侵蚀，动作变形，被林玉觑准空档，一道凝聚着阴寒魔气的掌印狠狠印在他胸口！
“噗——！”临昭如遭重锤，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碧波刃脱手飞出，光芒黯淡。
“临昭！”于兮再也无法隐藏，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强如临昭，竟会如此轻易落败！眼看林玉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魔气翻涌，显然要趁势下杀手，于兮想也没想，清叱一声，紫萦剑出鞘，化作一道凌厉的紫色电光，直刺林玉后心！
“于兮神君？！”林玉猝不及防，仓促回身格挡，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脱口而出的称呼却暴露了她！
紫光与黑气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于兮落在他身前，将临昭护在身后，目光如电般射向林玉。
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扭曲的熟悉！她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对方，最终定格在林玉因动作过大而从腰间滑落出一角的玉佩上！
那玉佩通体温润，形似一片燃烧的凤羽，边缘流淌着淡淡的金红光泽——**凤羽令**！
于兮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枚世间独一无二、象征凤弥最高信任的信物，她太熟悉了！凤弥曾多次向她展示，甚至想赠予她，被她婉拒。后来凤弥亲口告诉她，此物赠予了一位她极为信任、带回神界安置在朝阳殿的故人——**林玉**！
“是你！”于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心，“林玉！”
“你们……认识？”临昭挣扎着想站起，嘴角血迹斑斑，听到于兮的惊呼，嘶哑问道。
“何止认识！”于兮的目光死死锁住林玉，声音冰冷如刀，“她不仅是我和凤弥的‘故人’，更是你临昭上神亲自带回神界，给予庇护的‘可怜人’！”
临昭脑中嗡的一声，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那个在魔界边缘救下的、眼神怯懦的少女……竟然是魔族？！巨大的被愚弄感和愤怒冲击着他！
“林玉！”于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为何如此？背叛信任，窃取魔心，挑起战端！你可知这是万劫不复！凤弥若知……”
“凤弥？信任？万劫不复？”林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把扯下面纱，露出那张于兮和临昭都熟悉、此刻却布满扭曲恨意的脸，声音尖利而疯狂，“哈哈哈！我林玉行事，何须在乎后果？何须在乎你们那廉价的信任？！只要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葬在这灵气充沛的凌清池底，化作滋养魔气的养料，谁又会知道是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她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至于魔心……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它早已落入该得之人手中！这腐朽僵化的神界，这三界六道的格局……”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黑暗的未来，声音带着狂热，“是时候彻底颠覆，迎来属于我们的新天了！”
“你休想！”于兮怒斥，紫萦剑光芒暴涨，带着决绝的杀意直取林玉要害！她绝不能放任这个疯子！
林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魔气翻涌，轻易荡开紫萦剑的锋芒。她看出于兮心神激荡，更分心关注着身后重伤的临昭，冷笑一声：“于兮神君，与我对战还敢分心？真是找死！”话音未落，她身形如鬼魅般逼近，一道极其阴毒、凝聚着诅咒之力的魔力，趁于兮格挡之际，刁钻地钻入了她的体内！
“呃！”于兮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恶毒的异力瞬间侵蚀四肢百骸，紫萦剑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周身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魔纹禁锢，动弹不得！
“于兮神君，看来你对我这‘故人’，还是了解得太少啊。”林玉得意地笑着，手腕一翻，一支通体漆黑、萦绕着不祥黑雾、仿佛由无数怨魂缠绕而成的骨笛出现在她手中！笛身雕刻着扭曲的符文，仅仅是出现，就让周围的灵气发出哀鸣！
“**箫魂笛！**”于兮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这可是魔界四凶器之一，能摄魂夺魄，控人心智！这等凶物，怎会落入林玉之手？！她背后的势力，远比想象中恐怖！魔界的阴谋，究竟布局了多久？
“神君此言差矣，”林玉爱怜地抚摸着那支邪异的骨笛，如同抚摸情人的面颊，“它本就为我而生，何来‘在手上’一说？”她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将笛口缓缓凑近唇边，目光却戏谑地瞟向地上神智昏沉、痛苦挣扎的临昭。
“你想对临昭做什么？！”于兮目眦欲裂，拼命冲击着身上的禁锢，体内那股魔气却在疯狂破坏她的神力本源。
“做什么？”林玉轻笑，如同毒蛇吐信，“临昭上神此刻的痛苦，可是拜扶婉和纪舒两位护法的‘厚赐’所赐，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给他一个解脱罢了。”她刻意用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随即，一缕诡异、扭曲、仿佛能直接钻入灵魂深处的笛音幽幽响起！
那笛音不似人间之声，带着勾魂夺魄的魔力，无视一切防御，直冲临昭混乱的识海！临昭本就受魔气侵蚀痛苦不堪，此刻更是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目赤红，仿佛灵魂都在被撕裂！
“住手！！！”于兮肝胆俱裂！她看着临昭在笛音中痛苦翻滚，看着林玉脸上那残忍快意的笑容，一股从未有过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和决绝在她心中轰然爆发！
‘林玉！’于兮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只要有我一息尚存，你休想伤他分毫！’
“林玉！”于兮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压过了那诡异的笛音，“你以为，凭这魔笛，凭这偷袭的伎俩，就能在神界为所欲为？你太小看神界，也太小看……神君的决心了！”
她的眼中燃烧起炽烈的神光，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的灵魂最深处！一股浩瀚而纯粹的本源神力，不顾一切地在她体内点燃、沸腾！她要挣脱这禁锢！哪怕代价是……灰飞烟灭！
“神界不容亵渎！临昭——由我守护！”于兮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周身紫光暴涨，如同燃烧的紫色恒星！禁锢她的魔纹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她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冲破了束缚！
就在林玉惊愕的目光中，就在那夺命笛音即将彻底摧毁临昭神智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决绝的紫色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临昭身前！
“噗嗤——！”
凝聚了箫魂笛最强魔力的音波，如同无形的黑色长矛，狠狠贯穿了于兮的身体！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玉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于……兮……？”地上，那摧魂的笛音骤然中断，临昭混乱的识海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于兮缓缓倒下的身影。她胸前没有伤口，但整个身体却从被贯穿的地方开始，如同碎裂的琉璃般，迅速变得透明，点点紫色的神光正不可遏制地逸散出来！
“不！！！”临昭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将于兮即将消散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触手之处，是冰冷和不断流逝的生机。“于兮！坚持住！看着我！坚持住！一定有办法！垠玄！许渊！他们一定有办法！”他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于兮渐渐透明的脸上。
于兮努力想对他笑一笑，却连牵动嘴角都变得无比艰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的基础——神之本源，正在那魔器的侵蚀下飞速崩解，如同沙塔般溃散。她吃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临昭紧握着自己的、同样冰冷颤抖的手。
“没用的……临昭……”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箫魂笛……直毁本源……我……不行了……”
“不！不要说！求你别说！”临昭拼命摇头，像拒绝接受一个荒诞的噩梦，泪水混着血污模糊了视线，“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他们！现在就……”他试图抱起她，却发现她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临昭……”于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紧紧握住他，阻止了他的徒劳。她的眼神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澈，深深望进他慌乱痛苦的眼眸深处，“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从不与其他神君一样……尊称你为‘神尊’吗？”
她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用那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诉说着埋藏了数千年的心事，仿佛要将一生的情意，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尽数交付。
“回想……我们相识……已有数千个春秋了……比这漫天星辰……还要久远……有一句话……我藏在心底……从未敢言……”
“别说了……于兮……求你别说了……”临昭心如刀绞，只能徒劳地抱紧她越来越虚幻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于兮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极温柔的笑意，目光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其实……我喜欢你啊……从第一次……在瑶池畔……遇见那个意气风发、笑得比阳光还耀眼的少年神君开始……就觉得……你与所有人都不同……只想……离你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以为……数千年的陪伴……并肩作战……把酒言欢……你看得见我眼中的光……听得懂我未说的话……我以为……时光那么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会……”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遗憾和释然交织的复杂情绪。
“可终究……是……我错了……”
“你——”
“什么……都不知道……”
临昭的呼吸仿佛被扼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怀中即将消散的女子，大脑一片空白。数千年……于兮？喜欢他？那个总是温柔浅笑、在他闯祸后默默善后、在他得意时真心喝彩、在他失意时静静陪伴的于兮？那个被他视为最知心、最可靠的朋友、如同妹妹般存在的于兮？
无数相处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他忽略的温柔眼神、欲言又止的沉默、不经意的关怀……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一丝一毫都没有！巨大的震惊、难以言喻的愧疚、还有更深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瞬间将他淹没！
“对……对不起……于兮……”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除了道歉，他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表达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混乱与悔痛。如果……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他一定会……一定会……
于兮读懂了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歉疚和慌乱。她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去他脸颊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别……道歉……”她的声音轻若叹息，却带着令人心碎的平静和包容，“临昭……你很好……真的……很好……正直……坦荡……重情……重义……你从没有……做错过什么……”
“喜欢……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是我……心甘情愿……你没有义务……必须回应……你没有错……”
她凝视着他，眼神温柔而澄澈，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永恒消散的灵魂里。真正深爱一个人，在她看来，不是占有，不是索取，而是倾尽全力，护他安好，看他展颜，哪怕……站在他身边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其实……我很高兴……”于兮的唇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带着由衷的欣慰，“我知道……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为你高兴……”
那欣慰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更深沉的、无法掩饰的失落覆盖。
“只可惜……那个人……终究……不是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于兮的身体彻底变得透明！点点紫色的星辉如同挣脱束缚的萤火，争先恐后地从临昭怀中逸散出来，飘向深邃的夜空！
“于兮——！！！”临昭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徒劳地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虚无！那点点紫光，温柔地拂过他的指尖，带着她最后的气息，彻底消散在凌清池氤氲的水汽和星光之中，再无痕迹。
“再见了……临昭……”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来自天际，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或许……星河流转……我们……终有……重逢之日……” 最后一句，轻得如同梦呓，消散在风里。
（四）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啊。”林玉拍着手，从藏身的阴影处踱步而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残忍而愉悦的笑容，仿佛刚欣赏完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好一场情深不寿，生死相许的大戏！看得我都……差点感动了呢。”
“你——！！！”临昭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业火，死死盯住林玉，那目光中的恨意足以焚毁一切！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将这个恶魔碎尸万段！然而，箫魂笛残留的魔力和本源重创带来的虚弱，让他刚撑起身体，又重重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临昭上神像条丧家之犬般趴伏在地，眼中燃烧着滔天恨意却又无能为力，林玉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和满足。扶婉和纪舒的暗中相助算什么？眼前这一幕，亲手摧毁神界尊神的骄傲和珍视之物，才是她林玉最得意的杰作！
“哈哈哈哈！”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凌清池畔回荡，充满了邪恶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