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晨光刚漫过侯府的青砖黛瓦,厨房的烟囱就冒出了袅袅炊烟。
灶台边的厨娘们正忙着准备早膳,铁铲碰撞铁锅的声响、蒸笼冒气的 “滋滋” 声,混着米粥的清香,本该是热闹寻常的晨间景象,却因前厅传来的脚步声,添了几分压抑。
沈玥走在最前面,身上换了件浅青色的细棉布襦裙,领口绣着一圈淡紫色的兰草纹,是安定侯昨晚特意让人送来的 —— 经历了下毒事件,这位一直忽视她的父亲,终于有了几分做父亲的样子。
她的步伐从容,袖口微微晃动,藏在袖中的苍耳时不时探出头,深灰色的耳朵警惕地扫过周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护主的专注 —— 昨晚沈玥特意让它在厨房附近待了半宿,就是为了今日的 “问责” 做准备。
安定侯沈毅跟在她身后,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腰间系着素色玉带,脸色比昨日更沉,眉头紧锁,显然还在为沈婉清下毒的事生气。
柳氏走在最后,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褙子,领口镶着白色的兔毛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憔悴 —— 昨晚她在柴房外守了半宿,想劝沈婉清认错,却只换来女儿的哭闹与指责,此刻面对沈玥,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愧疚。
“玥儿,你确定毒药是从厨房拿的?”
快到厨房时,柳氏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 刘婶在侯府厨房待了十年,平日里虽势利,却也算是安分,她实在不愿相信刘婶会参与下毒。
沈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氏,语气平静却坚定:“娘,府里只有厨房有砒霜,而且是专门用来毒老鼠的,平时由刘婶保管,锁在她住处的柜子里。春桃一个丫鬟,不可能凭空拿到砒霜,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婶给的。”
安定侯也点头:“玥儿说得有道理 —— 就算刘婶是被婉清蒙骗,私自拿毒药给人,也是大错!今日必须查清楚!”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厨房门口。
厨房内的厨娘们见侯爷、夫人和沈玥一同前来,都吓得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 昨日沈婉清下毒被抓的事,早已在府里传开,此刻见主子们来厨房,谁都知道是 “来者不善”。
刘婶正站在灶台边,指挥小丫鬟蒸馒头,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绸缎围裙,腰间系着青布带,见安定侯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侯爷、夫人、沈小姐,怎么今日亲自来厨房了?是不是早膳不合口味?”
沈玥没有回答,只是对着身后的苍耳轻轻点头。
苍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吠一声,从沈玥的袖中跳出来,径直冲向厨房角落的隔间 —— 那是刘婶的住处,平时除了她自己,没人敢随便进去。
“哎!这狗怎么乱闯!”
刘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拦住苍耳,却被安定侯冷冷的眼神制止:“让它去!”
刘婶只能僵在原地,看着苍耳冲进自己的住处,心脏 “砰砰” 直跳,手心瞬间冒出冷汗 —— 她想起昨日沈婉清让她拿砒霜时,说的是 “毒老鼠”,可现在看来,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苍耳从隔间里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 油纸包是深褐色的,边角有些磨损,上面还印着一个小小的 “鼠” 字,正是府里用来装砒霜的专用包装!
更关键的是,这个油纸包的款式、材质,和昨日从春桃房间里搜出来的空纸包,一模一样!
苍耳将油纸包放在安定侯面前,然后转向刘婶,猛地低下头,对着她凶狠地狂吠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像是在指控她的罪行。
“这…… 这是……”
柳氏看着地上的油纸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 她认得这个包装,确实是厨房装砒霜的袋子!
刘婶再也撑不住了,“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绸缎围裙的膝盖处瞬间沾了灶台边的面粉,她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侯爷!夫人!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是婉清小姐让我拿的,她说府里老鼠多,要拿点砒霜毒老鼠,我…… 我不敢不依啊!”
“毒老鼠?”
沈玥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刘婶,“毒老鼠需要多少砒霜?一包足够毒十只老鼠了!可你给沈婉清的,恐怕不止一包吧?而且,你就没问过她,为什么要在宫宴前拿砒霜?”
刘婶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她当时确实觉得奇怪,沈婉清平时连老鼠都怕,怎么会突然要砒霜,可沈婉清是侯府的 “掌上明珠”,她不敢多问,只能乖乖拿给她。
安定侯气得浑身发抖,藏青色常服的领口因为愤怒而微微敞开,他指着刘婶,声音都在颤抖:“好!好一个‘不敢不依’!我侯府养着你,是让你好好打理厨房,不是让你帮着主子作恶!府里竟有这么多心思歹毒的人,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站在厨房门口的小翠突然 “扑通” 一声也跪倒在地 —— 她穿着一身青布衣裙,领口绣着浅粉色的花边,正是之前和刘婶一起刁难沈玥的丫鬟。
“侯爷!夫人!我错了!我不该帮着刘婶刁难沈小姐,不该把冷饭泼在沈小姐身上!求你们饶了我吧!”
小翠哭得涕泗横流 —— 她见刘婶被抓,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也瞒不住了,与其被揭发,不如主动认错,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安定侯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婶和小翠,又想起昨日被关在柴房的沈婉清、被发卖前还在喊冤的春桃,心里的怒火更盛:“来人!”
候在厨房外的侍卫立刻进来,躬身听令。
“刘婶!”
安定侯沉声道,“私自将毒药给主子用于害人,虽非主谋,却也罪责难逃 —— 罚俸三个月,降为杂役,去后院扫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回厨房!”
“小翠!”
他又看向小翠,“多次刁难主子,目无尊卑 —— 调到后院,和刘婶一起扫地,日后若再犯错,直接发卖!”
“春桃!”
最后,他想起那个已经被关起来的丫鬟,语气更是冰冷,“主谋下毒,心肠歹毒 —— 杖责三十,待伤好后,发卖到城外的庄子,永世不得回京城!”
“谢侯爷饶命!谢侯爷饶命!”
刘婶和小翠连忙磕头谢恩,虽然惩罚不轻,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万幸。
侍卫立刻上前,将刘婶和小翠带了下去,准备执行惩罚。
厨房内的厨娘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安定侯和沈玥。
沈玥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 刘婶、小翠、春桃,这些曾经欺负过她和原主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 沈婉清还关在柴房,柳氏对她的态度虽然有了变化,却依旧偏心沈婉清,安定侯的信任也脆弱得很,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晨光透过厨房的窗棂,洒在地上的油纸包上,泛着冰冷的光泽。
沈玥轻轻抚摸着身边苍耳的头,苍耳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咕噜” 声,像是在安慰她。
“我们走吧。”
沈玥对安定侯和柳氏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定侯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 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女儿,不仅没有他想象中的 “粗鄙”,反而比沈婉清更有主见、更有胆识,或许,他之前真的看错了她。
柳氏则轻轻叹了口气,跟在沈玥身后,走出了厨房 —— 经历了这些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玥,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关在柴房的沈婉清。
厨房的炊烟依旧袅袅,可里面的人,却早已换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