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染天的前夜，噬灵谷外围的临时营地被惨淡火光揉碎，风卷着魔气掠过，篝火明明灭灭，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林阳斜倚在老槐树干上，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刀柄。
篝火旁的争执已近失控。
蛇姬指尖攥着半条染血的蛇尾，尾尖毒刺绷得笔直，幽蓝的毒液顺着刺尖欲滴未滴；石甲熊妖的利爪则深深抠进冻土，每一次呼吸都震得周身石甲咔咔作响，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夜离献祭百万生魂时，我族幼崽的惨叫能穿透三层地脉！”蛇姬双目赤红如烧，尾尖猛地刺向地面，冻土瞬间冒起黑泡，“此时不偷袭他的祭坛，难道等他吸干生魂，提着你我的头骨祭魔？”
“蠢货！”石甲熊妖突然闷吼，熊掌狠狠拍向地面，篝火轰然炸起半丈高的火星，溅在众人衣甲上烫出焦痕，“血月最盛时，他借天地魔气续命，魔焰会自曝反噬！
那时动手才有一线生机，现在去就是送葬！”
蛇姬冷笑出声，尾尖毒刺骤然抬起，几乎抵在石甲熊妖咽喉的缝隙里：“生机？等血月爬上天顶，你我连骨头都要被魔焰熔成灰！”
石甲熊妖周身石甲瞬间泛起青光，利爪在掌心攥出深痕，石屑簌簌掉落：“你若执意要送死，休怪我先拆了这破联盟！”
剑拔弩张的死寂里，唯有篝火噼啪作响，周围妖族散修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突然，林阳猛地站起，腰间刀鞘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溅！
“内斗？正好遂了夜离的意！”
众人骤然转头，只见他扫过全场的目光比刀还利：“他巴不得我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利，你们这是把仅剩的族人往死路上推！”
蛇姬转头瞪向他，怒火未消：“林阳，你是玄真观弟子，有炼魔鼎护着，自然不怕魔焰！
可我妖族已折损过半，耗不起这时间！”
“耗得起？”林阳上前一步，猛地扯开衣襟，一道从左肩裂至右腹的伤疤赫然暴露在火光下，伤口边缘泛着化不开的黑紫，魔焰余毒仍在隐隐跳动。
他指着伤疤，声音沉得发哑：“上次与夜离交手，这伤深可见骨，若不是炼魔鼎替我挡了致命一击，我早该魂飞魄散在祭坛前！”
石甲熊妖的怒火骤然滞住，泛着青光的利爪缓缓收起，瓮声瓮气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阳走到篝火旁，捡起一根烧得半焦的枯枝，在地上快速画出噬灵谷地形图，线条凌厉如刀：“正面由石甲熊率妖族主力牵制，你们皮糙肉厚，能扛住魔兵的冲击，拖到我们潜入祭坛为止。”
他指尖点向地图左侧的山谷：“清羽、霍师兄，你们从侧路潜入。
祭坛东南角有处地火裂缝，是三百年前地火喷发留下的，能直通祭坛下方，魔兵守不住那里。”
“潜入后立刻用镇妖镜照他的神魂！”林阳加重语气，枯枝在地上戳出深坑，“夜离现在靠魔笋碎片续命，神魂早就是漏风的筛子，镜光一照，必能重创他！”
又指向地图外围的密林：“月璃带风鹰妖布狐火阵，青丘神火克魔气，只要困住五阶以下的杂兵，就能断了他的后援。”
众人围拢过来，盯着地上的图，眼中的犹疑渐渐被认可取代。
蛇姬尾尖的毒刺悄悄收起，声音软了些：“那我呢？总不能让我站在旁边看热闹吧？”
“你带族中精锐守祭坛西侧的隘口。”林阳抬头看她，目光锐利，“夜离若想逃，那是唯一的生路，你们负责拦死他。”
蛇姬点头，眼中闪过决绝：“好！若他敢逃，我定让他尝遍万毒噬心的滋味！”
“那我呢？”一道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狐九从林阳怀里探出头，雪白的狐尾缠上他手腕，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连耳朵尖都在轻轻颤动。
林阳揉了揉她的耳朵，“乖乖在我怀里待着，别添乱。
你修为浅，魔焰沾到一点就会受伤。”
狐九嘟着嘴，尾巴耷拉下来，却还是乖乖蹭了蹭他的掌心：“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月璃轻笑，九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裹着暖意的风：“青丘残部已备好狐火，只要魔兵踏入阵中，至少能困半炷香。”
众人虽还有些疑虑，但见林阳计划周密，终是点头。
石甲熊妖率先转身，石甲碰撞声铿锵有力：“我这就去召兄弟，明日拂晓，准时攻！”
蛇姬也转身，尾尖扫过草叶：“我去准备毒囊，定让那些魔兵有来无回！”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篝火跳动的声响。
苏清羽走到林阳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确定让石甲熊妖打正面？
他性子急，万一冲动，怕是会坏了大局。”
林阳望着篝火，火苗映在他眼底：“他虽急，却重情义。
妖族折了这么多兄弟，他比谁都想报仇，定会拼尽全力。”
霍青山拿着两张符纸走来，眉头微蹙：“这是隐身符，明日潜入用。
只是……”
他目光落在林阳的伤疤上，语气凝重，“你体内的双生魂，血月夜会不会异动？
若夜离引动你体内的恶念……”
林阳摸了摸怀中的镇妖镜，镜身传来的凉意让他安心：“我有准备。
昨日玄虚道长给了我一颗清心丹，能压得住心魔。”
他抬头望向天际，残月已泛出淡淡的血色，像被人泼了一层薄血：“明日，就是决战了。”
月璃走到他身边，九尾轻轻搭在他肩上，带着青丘独有的暖意：“我们都陪你。
不管夜离多强，都不会让他得逞。”
林阳点头，心中涌起暖流。
明日生死未卜，但有这些人在，他便无所惧。
深夜，林阳独自登上谷中最高的山峰。
血月已升得很高，赤红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脚下的云雾里，像一道悬在半空的剑。
祭坛方向隐隐传来魔焰燃烧的噼啪声，夹杂着模糊的生魂惨叫，顺着风飘上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阳喉结滚动，从怀中取出玄真观初代祖师的画像。
画像上，祖师手持镇妖镜，身后跟着一只九尾白狐，神色威严如天。
“祖师，当年你没拦住的劫数，今日我来补。”他指尖抚过画像上的镇妖镜，眼中满是决绝。
风突然吹过，画像轻轻颤动，林阳仿佛看见祖师的目光柔和了些，像是在点头。
他握紧拳头，将画像收好，转身向营地走。
明日，血月当空，也是他与夜离了断之日。
他不会让祖师失望，更不会让那些枉死的生魂白死。
回到营地时，众人已睡，只有风鹰妖守在外围，锐利的眼睛盯着黑暗。
林阳走过去，轻轻抚摸它的羽毛：“明日要靠你载我们潜入，辛苦你了。”
风鹰妖低鸣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家失望。”
林阳回到帐篷，盘膝而坐，取出清心丹含在舌下，开始运转“善恶同源诀”。
体内的善念与恶念在功法引导下渐渐平稳，不再像从前那样相互撕咬。
“夜离，明日，我定要你为那些亡魂偿命。”他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狠厉。
天蒙蒙亮时，石甲熊妖的吼声率先打破寂静：“兄弟们，抄家伙！”
蛇姬带着精锐守在隘口，毒囊已挂在腰间；苏清羽、霍青山握着法器，神色凝重；月璃的九尾在身后展开，狐火的微光在指尖跳动。
林阳从帐篷中走出，将狐九抱在怀里，对众人道：“时间到了，出发！”
众人点头，跟着林阳向噬灵谷深处走去。
风鹰妖在空中盘旋，为他们指引方向。
远处的祭坛越来越近，魔焰燃烧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