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后的第五日，静和院的西厢房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礼盒，空气中还残留着绸缎与香料的淡淡香气。按照云家惯例，及笄礼后需将亲友赠送的贺礼逐一清点登记，再与云舒的嫁妆清单合并归档，由老夫人亲自保管。青禾正拿着账本核对，指尖划过一行记录时，忽然停住了动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姑娘，不对啊。”青禾将账本递到云舒面前，声音带着几分疑惑，“老夫人之前给您准备的嫁妆里，明明有一套‘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头面，还有两匹江南织造局专供的云锦，可刚才清点时，这几样东西都没在箱子里。”
云舒正整理着贺礼中的医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账本——那套赤金头面是祖母去年生辰时，特意让金匠定制的，镶嵌的红宝石还是从西域采买的上等货；两匹云锦则是父亲去年为感谢祖母支持太医院事务，特意求来的珍品，这两样都是嫁妆清单里的“重头戏”，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云舒接过账本，仔细核对起来。清单上每一样嫁妆都标注了存放位置，赤金头面和云锦都明确写着“存于西跨院库房东侧第三个木箱”。她记得及笄礼前一日，柳氏曾说“要帮着整理嫁妆，让舒儿安心准备及笄礼”，特意去库房取过几次东西。
“我怎么会记错！”青禾急得涨红了脸，“去年老夫人让我清点嫁妆时，我亲手将那套头面放进箱子的，红宝石的光泽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两匹云锦，是天青色的，上面绣着缠枝莲纹样，我还摸过呢，手感特别软和！”
云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虑。柳氏向来觊觎她的嫁妆，此前多次以“帮你保管”为由，想将一些贵重物品拿到自己房里，都被祖母以“嫁妆需由姑娘亲自打理”为由拒绝。这次及笄礼前后，柳氏唯一有机会接触库房，说不定是她趁清点嫁妆的机会，偷偷将东西拿走了。
“走，我们去库房看看。”云舒站起身，将账本放进袖中。她知道，空口无凭，必须找到证据才能确定。
两人来到西跨院的库房——这里原本由老夫人的心腹张嬷嬷看管，及笄礼前一日，柳氏以“张嬷嬷年纪大了，怕出错”为由，让自己的陪嫁丫鬟春桃接替了看管之职。此刻春桃正坐在库房门口的小马扎上，见云舒和青禾走来，连忙站起身，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库房里的东西都已经清点好了，您还有什么要查的吗？”
“我想看看我的嫁妆箱子。”云舒径直走进库房，目光落在东侧的一排木箱上。第三个木箱的锁扣是打开的，箱子里整齐地叠放着衣物首饰，却唯独没有那套赤金头面和云锦的影子。她伸手摸了摸箱底，触感光滑，没有丝毫存放过厚重云锦的痕迹。
“春桃，这箱子里的赤金头面和云锦呢？”云舒转身看向春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春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大小姐，我……我接管库房时，箱子里就没有这两样东西，张嬷嬷说……说您之前已经取走了。”
“张嬷嬷？”云舒心中冷笑，张嬷嬷前几日因“风寒”卧病在床，此刻正在自己房里休养，春桃显然是想借张嬷嬷推脱责任。“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找张嬷嬷对质，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说过这话。”
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上前阻拦：“大小姐，别……别去打扰张嬷嬷了！她还在生病，若是被您惊动了，病情加重就不好了。或许……或许是我记错了，等我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放在别的箱子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在库房里翻找起来，手指碰到箱子时还在微微发抖。青禾看着她的模样，更加确定东西是被柳氏拿走了：“姑娘，她肯定是在撒谎！张嬷嬷病得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些话！”
云舒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春桃手腕上的一支银镯子上——那镯子的样式很别致，镯身上刻着“柳府”二字，显然是柳氏赏给她的。春桃察觉到云舒的目光，下意识地将手腕往后缩了缩，这一举动更印证了云舒的猜测。
“不必找了。”云舒走到春桃面前，语气冷淡，“你若是老实说，东西被柳夫人拿到哪里去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若是你执意隐瞒，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和父亲，让他们来查这件事——到时候，你这个‘监守自盗’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春桃的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大小姐，我错了！是夫人……是夫人让我做的！及笄礼前一日，夫人让我趁张嬷嬷生病，偷偷打开库房的箱子，把赤金头面和云锦拿到她的房里，还说若是被您发现了，就说是张嬷嬷让我拿的……我也是被逼的，求大小姐饶了我吧！”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云舒心中的怒意渐渐升起——柳氏不仅觊觎她的嫁妆，还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栽赃给张嬷嬷，若不是她及时发现，张嬷嬷恐怕要背这个黑锅。
“你起来吧。”云舒的声音缓和了几分，“我可以不追究你，但你必须跟我去见祖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春桃连忙点头，跟着云舒和青禾来到静和院。老夫人正在廊下喝茶，听闻柳氏偷拿嫁妆的事，气得手都在发抖：“这个柳氏！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拿舒儿的嫁妆，还想栽赃给张嬷嬷！我若是不教训她，她还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祖母，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云舒连忙安抚老夫人，“现在证据确凿，我们只要找到柳氏，让她把东西还回来就好。只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柳氏向来谨慎，这次怎么会这么大胆，敢偷拿这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她还有别的图谋。”
老夫人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柳氏一直想让她的女儿云薇嫁个好人家，说不定是想把你的嫁妆拿去给云薇做聘礼。我们现在就去找她，若是她乖乖把东西还回来，这事就算了；若是她敢狡辩，我们就把这事告诉族里的长辈，让她在云家再也抬不起头！”
一行人来到西跨院，柳氏正坐在房里，拿着一支赤金簪子欣赏，见到云舒和老夫人，连忙将簪子藏起来，脸上挤出笑容：“母亲，舒儿，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柳氏，舒儿嫁妆里的赤金头面和云锦，是不是你让春桃偷拿的？你最好老实交出来，别等我让人搜！”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还想狡辩：“母亲，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偷拿舒儿的嫁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春桃从云舒身后走出来，声音带着几分怯懦，“夫人，您就别再装了，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老夫人和大小姐了。是您让我偷拿头面和云锦的，还让我栽赃给张嬷嬷……”
柳氏看着春桃，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老夫人站起身，语气严厉，“我限你半个时辰内，把偷拿的东西交出来！若是过了时辰，我就立刻让人去族里报信，让大伯公来评评理！”
柳氏知道，若是族里的长辈知道了这事，她不仅会被斥责，还会失去在云家的地位。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让丫鬟去房里取出赤金头面和云锦，重重地放在桌上：“东西都在这里，我只是想借来看看，打算等舒儿出嫁时再还回去，没有想偷拿的意思。”
“是不是想偷拿，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夫人冷冷地说道，“从今往后，库房的钥匙由舒儿亲自保管，你再也不许碰嫁妆里的任何东西！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我绝不会轻饶你！”
柳氏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云舒和老夫人拿着东西离开。走出西跨院，青禾忍不住说道：“姑娘，柳氏这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云舒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更深——柳氏这次偷拿嫁妆，看似是为了云薇，却总觉得背后还有别的原因。她看着手中的赤金头面，指尖轻轻拂过红宝石的光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柳氏的真正目的，绝不能让她再破坏云家的安宁，影响自己的行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