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脸上的惬意笑容消失了。
晚风依旧，花香依旧。
可他所有的好心情，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陈茜。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像一头狮子在自己的领地里，看到了不该出现的鬣狗，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脚下。
陈茜显然也看到了他。
她几乎是立刻小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委屈的神情。
几天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眼下的乌青有些重，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在公司里那副精致白领的模样。
“周楚！”
“你终于回来了！”
周楚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重。
陈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一想到弟弟还在里面，她心底的怨恨就立刻压倒了怯懦。
“是不是因为慕容千雪那个女人你才跟我分手的！”
“你傍上她了是吧！她把你包养了，所以你就找个借口把我一脚踹开！”
“周楚，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白眼狼！”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又急又快。
尤其是“慕容千雪”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还带着那样不堪的词时，周楚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笑了。
不是愉悦的笑，而是一种气到极致，只剩下讥讽的冷笑。
“呵。”
一声轻嗤，带着无尽的寒意。
“陈茜，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体面。”
他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茜的耳朵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第一，我跟你的事，跟雪总没有任何关系，你再敢把她牵扯进来，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慕容千雪，那个清冷高贵，让他心生爱慕的女人，绝不容许被陈茜这样的人玷污。
哪怕只是言语上的。
“第二，我们为什么分手，你心里没数吗？”
周楚向前逼近了一步。
“是因为你，是因为你那个宝贝弟弟陈冬冬，是因为你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家庭！”
“我受够了给你们一家当牛做马，受够了我的工资卡变成你妈的提款机，受够了你弟弟闯了祸永远要我来擦屁股！”
“这个理由，够不够清楚？”
陈茜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周楚说的，全都是事实。
她今天来如此纠缠，周楚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悯也快要消失殆尽。
他不想把事情做绝。
毕竟相恋一场，好聚好散，是他最后的温柔。
可陈茜偏偏要自己凑上来，把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撕得粉碎。
“我之所以没把事情做绝，还让你留在炎兴科技，只是可怜你。”
周楚的声音愈发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我知道，以你妈徐秀丽的性子，你要是丢了工作，她怕是会打断你的腿。”
“我给你留了一条活路，你自己非要上赶着送死。”
“陈茜，不要再来挑战我的底线。”
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最后的通牒。
他是在告诉她，他周楚，有的是办法让她在炎兴科技混不下去。
只需要他跟慕容千雪开一开口。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
这份源自怜悯的克制，此刻却成了悬在陈茜头顶的一把利剑。
陈茜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新剪的寸头让他显得格外硬朗，眉眼间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变了。
真的变了。
愤怒、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戳穿所有伪装后的恐惧，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周楚……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前一秒的歇斯底里仿佛只是幻觉。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对你不好吗？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青春，现在你出人头地了，就要一脚把我踢开？”
周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表演。
若是换做以前，他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他只觉得无比厌烦。
见周楚不为所动，陈茜的哭声更大了一些，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诉出来。
“我知道了，你就是嫌弃我们家，嫌弃我弟弟！”
“可是冬冬他不是故意的！他还小啊！”
“现在他被关进去了，你忍心吗？你以前最疼他了！”
她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楚的神色。
当她看到周楚的眼神依旧没变时，她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阿楚，我听说……你见义勇为，警署给你发了五十万的奖金，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一出，周楚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彻骨的失望与嘲弄。
原来，这才是重点。
陈茜见他有反应，以为有了希望，连忙擦了擦眼泪，急切地说道。
“阿楚，你把那五十万拿出来，好不好？”
“就当是……就当是给我的彩礼！”
“我们用这笔钱，把冬冬从里面救出来。等他出来了，我们就马上结婚，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周楚，算计的目光像要把周楚吃了。
五十万。
有了这五十万，弟弟就能买房。
有了这五十万，妈妈就不会再骂她没用。
只要能拿到这笔钱，结了婚，周楚就还是她的人，他的钱，也就是她的钱。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周楚的点头，而是一个让她绝望的回答。
“不可能。”
简单。
直接。
陈茜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表情凝固成一个可笑的样子。
“你……你说什么？”
周楚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剩下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垃圾般的鄙夷。
“我说，不可能。”
周楚一字一顿。
“陈茜，我以前只是觉得你拎不清，被你那个家庭拖累得可怜。”
“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不是可怜。”
“你是无可救药。”
他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五十万”和“彩礼”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用五十万，去买房子给一个贪得无厌、小偷小摸的混子？”
“用五十万，当做娶你进门的彩礼？”
“你觉得你值这个价吗？”
周楚的话，像是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将陈茜最后的一点自尊，连同她所有的伪装，都剖得干干净净，暴露在空气里。
“陈茜，给自己留点脸吧。”
他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小区大门。
“周楚！”
陈茜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想要追上去。
但她的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周楚的那句“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像是一道魔咒，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以前？
她呆呆地站在路灯下，任由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片段。
大学时，周楚会省下自己的饭钱，给她买一支她喜欢的口红。
刚工作时，周楚会骑着电瓶车，在冬天的寒风里，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给她送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她的家人第一次见他，百般挑剔，他始终微笑着，默默承受。
她的弟弟一次次闯祸，伸手要钱，他总是皱着眉，最后还是会把钱转过去。
那些画面，曾经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
是她可以在小姐妹面前炫耀的谈资。
看，我男朋友对我多好。
看，我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现在，当这些画面再次浮现，却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她不是没有过感动。
但那份感动，早就在母亲日复一日的“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得把钱抓在手里”的念叨中，在弟弟理所当然的“姐夫的钱就是我的钱”的索取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她习惯了索取，习惯了周楚的付出。
以至于她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变了。
陈茜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对！
不是她错了。
是周楚变了！
如果不是那个叫慕容千雪的女人出现，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绝情！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五十万奖金，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有底气！
那笔钱，就应该是他们的！
是她陈茜的！
是她弟弟陈冬冬的买房钱！
是慕容千雪，是那个狐狸精，抢走了她的男人，也抢走了她的钱！
一股恶毒的怨念，如同毒蛇一般，从她的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迅速占据了她的整个思想。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绝望，到现在只剩下了一片阴狠。
她看着周楚消失的那个单元门，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好聚好散？
你想得美！
周楚，你让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不肯拿钱给我弟弟是吧？
你不肯跟我结婚是吧？
“我绝不会放弃你，绝不会放弃这一切！”
“就算分手，你也必须给我一笔青春损失费！”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