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沫子,砸在人脸上生疼。
黑岩城北门楼子上,守城的小队长王老三正揣着手跺脚,嘴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忽然他眯起眼,手搭凉棚往远处看。
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冒出几个黑点。
“他娘的,这天气还有商队?”王老三嘟囔着,抓起了望镜。镜筒里,那支队伍越来越近,破破烂烂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是镇邪司的旗!
“开门!快开门!”王老三嗓子都喊劈了,“是林大人回来了!”
整个北门顿时炸了锅。
消息比风跑得还快。林奇一行人还没走到城门口,司徒弘已经带着一帮人呼哧带喘地冲了过来,袍子角都卷到了腰带上。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司徒弘眼圈发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回来的这支队伍,模样实在有点惨。人人带伤,个个挂彩,棉袄破得露着棉花,脸上全是冻疮。可偏偏一个个眼睛亮得吓人,腰板挺得笔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最扎眼的是走在最前头那位。
林奇还是那身破斗篷,肩头扛着断棍。可仔细看,斗篷下隐隐泛着幽蓝光泽,断棍上的锈迹淡了不少,棍身隐约有冰纹流转。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积雪就悄无声息地凝结成冰。
那股子寒意,比出城时又重了三分。
“这、这是...”司徒弘咽了口唾沫。
柳轻烟上前一步,虽然脸上带着疲惫,嘴角却带着压不住的笑:“司徒主事,准备清点吧。”
她话音刚落,后头那群“残兵败将”就动起来了。
石铁咧着大嘴,把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哗啦啦一阵响,各种奇形怪状的矿石、灵草、兽骨堆成了小山,灵气逼得人睁不开眼。
墨渊更夸张,他哆哆嗦嗦地捧出个玉盒,刚一打开,浓郁的丹香就飘了出来。里头整齐码着十二颗龙眼大的丹药,颗颗泛着冰蓝光泽。
“这是用冰煞魂核炼的寒玉丹,”墨渊声音都在抖,“一颗能抵元婴修士三年苦修!”
人群顿时炸了。
更让人眼红的还在后头。那几个改造队员吭哧吭哧抬上来三口大箱子,箱盖一开,宝光冲天——全是上古法器残片和玉简!
司徒弘腿一软,差点坐地上。钱宝来不知从哪钻出来,扑到箱子前,手指头都在哆嗦:“这、这得值多少灵石啊...”
林奇看都没看那堆宝贝,断棍轻轻一顿。
全场瞬间安静。
他目光扫过闻讯赶来的各部门主管,鬼火在眼眶里缓缓跳动。
柳轻烟会意,朗声道:“此次北疆之行,共探明玄冥宫外围遗迹三处,获取上古传承玉简四十二枚,天材地宝若干。阵亡十一人,伤二十三人。”
她每报一个数字,底下就响起一片抽气声。
阵亡十一人!这损失放在任何一次行动中都算惨重。可看着那堆成山的收获,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值!太值了!
司徒弘终于缓过神来,搓着手上前:“大人一路辛苦,要不先回司里歇歇...”
林奇摇头。他抬起金属手指,在空中虚点三下。
柳轻烟立即解读:“大人吩咐:一、阵亡者抚恤翻倍,家属优先安排工作;二、所有参与探索者,贡献值翻三倍;三、技术部三日内拿出新型御寒装备方案。”
三条指令,条条砸在人心坎上。
那些伤痕累累的探索队员,眼圈瞬间就红了。就连石铁这样的硬汉,都别过脸去狠狠抹了把眼睛。
墨渊更是激动得直接跳起来:“大人放心!有了这些上古符文参考,新型装备保证...”
他话没说完,林奇已经转身往镇邪司走去。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这一路走回镇邪司,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
等林奇在议事厅主位坐定时,各部门主管已经到齐了。个个坐得笔直,眼神热切。
司徒弘轻咳一声:“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始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
他话还没说完,林奇抬手打断。
断棍在青石地面上轻轻一划。
滋啦——
一道冰线应声而出,精准地把议事厅分成两半。左边寒气森森,右边温暖如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奇指了指冰线左边,又指了指右边。
柳轻烟试着解读:“大人的意思是...要考核各部门这一个月的工作成效?”
鬼火微动。
主管们顿时紧张起来。这分明是要按绩效分待遇啊!
技术部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墨渊带着徒弟们呼啦一下全挤到右边,昂首挺胸:“我们改进了三款巡逻傀儡,研发了五种新符箓!”
劳动改造大队的乌老九也不甘示弱,领着人站到右边:“我们扩建了两个矿区,转化了三十个重刑犯!”
其他人见状,纷纷往右边挤。转眼间右边就站满了人,左边只剩下财务部的钱宝来孤零零一个。
钱宝来脸都白了,抱着算盘的手直哆嗦:“大、大人,我们财务部这月账目清晰,收支平衡...”
林奇鬼火扫过他怀里的算盘。
咔嚓一声,算盘珠冻裂了三颗。
钱宝来差点哭出来。
最后还是柳轻烟打圆场:“钱主事这月确实辛苦,北疆项目的预算都是他精打细算...”
林奇这才收回目光,断棍又是一划。冰线消失,议事厅温度恢复正常。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后背都湿透了。
这考核方式,太吓人了!
接下来汇报工作,再没人敢耍滑头。一个个汇报得又快又详细,生怕哪里不到位。
林奇全程沉默,只有鬼火偶尔跳动。
直到巡夜使汇报时提到一件事:“...昨夜在城南发现幽冥殿探子三人,已全部击毙。”
鬼火骤然一亮。
整个议事厅的温度瞬间降了十度。
林奇缓缓站起身。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扛起断棍往外走。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该算账了。
司徒弘赶紧追上去:“大人,您刚回来,要不先...”
林奇脚步不停。
柳轻烟低声道:“司徒主事,准备接手城南的产业吧。”
司徒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亮了。
这是要端幽冥殿的老窝啊!
他搓搓手,突然觉得这天儿也不那么冷了。
“通知商队,准备接收新铺面!”他扭头对助手吩咐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
而此刻,林奇已经走出镇邪司,身影没入长街。
风雪卷过他的斗篷,隐约可见斗篷下新生的冰甲泛着幽光。
断棍在雪地上拖出浅浅的痕迹,痕迹两旁,冰花无声绽放。
黑岩城的夜,要变了。
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几个黑影正在密谋。
“镇邪司那僵尸回来了。”
“怕什么?咱们在城南的布置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一道乌光破墙而入。
惨叫刚出口就断了。
林奇甩了甩棍子上的血珠,鬼火扫过满地狼藉。
就这?
他扛起棍子,走向下一个地点。
今夜,他要让所有人都记住——
黑岩城,到底谁说了算。
而此时的钱宝来,正抱着新领的保暖符,美滋滋地缩在办公室里算账。
“发了发了...这次真是发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更大的富贵,正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