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迎新驿”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楚元珩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肩上的黑猫抖了抖毛,跳到了桌上。
房间内,一直强撑着没有休息的徐璃音、苏清夙和岳沉岳立刻围了上来,眼中满是询问。
楚元珩缓缓解下了斗篷,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早已冰凉的茶水。他沉默地喝了一口,才缓缓摇头。
“怎么样,楚兄弟?”岳沉岳忍不住先开口。
“情况……很糟。”
楚元珩的声音很低,却让房间内的气氛瞬间沉重了几分。
“我和黑猫,试着靠近了通宝阁主塔的外围。”他开始简短地叙述外出的所见,“守卫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密,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通往拍卖主塔的路径,都被一种强大的禁制封锁了,没有特殊的凭证,根本无法靠近。”
“不止是守卫。”
黑猫舔了舔爪子,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它惯有的嘲讽:“那帮家伙,几乎把所有能打探消息的渠道都掐死了。市面上那些流传的所谓‘拍卖流程’和‘竞争对手’名单,十有八九都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他们甚至在监视我们。”楚元珩补充了最坏的一点,“虽然很隐蔽,但我能感觉到,至少有三股不同的视线,从我们踏入那片区域开始,就没离开过我们。”
“什么?!”苏清夙的脸色一白。
外部线索彻底断绝。
客栈房间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苏清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榻,徐璃音正为昏睡中的玄霆雪更换着冰凉的毛巾。小狐狸身上的“三才锁魂符”裂痕依旧,气息微弱,全靠徐璃音的“生机之源”吊着一口气。
岳沉岳烦躁地摸着五岳镇天盾上那道焦黑的伤痕,那上面残留的魔气余波,让他的心情也变得压抑。
楚元珩的目光扫过同伴们疲惫而焦虑的脸。
苏清夙的状态不稳,武器受损。岳沉岳的盾牌防御大减。而拍卖会,只剩下不到三天。
常规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他闭上眼睛,手掌下意识地抚过胸口内衬。那里,隔着布料,传来一阵冰凉而坚硬的触感。
那是他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底牌——他的龙纹玉佩。
“我需要一点时间,独自待一会儿。”楚元珩猛地睁开眼,站起身。
“元珩?”徐璃音担忧地看着他。
“我需要尝试一个方法,一个……风险很大的方法。”楚元珩没有过多解释,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替我护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楚元珩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窗,并迅速布下了几道最基础的警戒与隔音禁制。
他的思绪飘回了亡者钱庄那幽暗的展厅,飘回了看到那枚被抵押的、属于流亡之主的玉佩的瞬间。
就是在那时,他贴身的玉佩因血脉感应,与那枚抵押玉佩产生了超越空间的共鸣。一股带着强烈悲怆和焦急意志的信息洪流,如同一条实质的金色丝线,从那枚被抵押的玉佩上强行剥离,并精准地导入了他贴身的玉佩之内!
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重新唤出那段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从最贴身的内衬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龙纹玉佩。
楚元珩将心神沉入玉佩,那股冰冷、仓促的信息流,带着千年的王朝气运和最后的绝望,再次涌入他的识海。
玉佩内部,那一行行由古老秘术组成的金色文字,再次清晰地浮现。
那上面没有关于宝藏的地图,也没有绝世的功法,只有一段……诡异、匆忙,却充满了巨大警告的……密信。
那是流亡皇室之主,在最危急时刻留下的笔迹!
“皇城沦陷前夕,宫中重臣,代号‘影’,勾结外敌,暗通魔孽……”
“……此叛徒,借‘通宝阁’之秘径,传伪造军情,断我援兵之路……”
“……以此玉为信,抵押皇室宝库三成,换取叛军所需之‘破神弩’,里应外合,致我大岷基业倾覆……”
“……通宝阁,知情不报,为利作恶,罪孽深重!”
楚元珩握紧了玉佩,指节泛白。这字字泣血的密信,依旧让他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九幽寒潭。
通宝阁!
他之前只是怀疑,而现在,这枚玉佩以皇室笔迹,给出了铁一般的证据!
通宝阁不仅知道皇室流亡的内幕,他们更是为了巨额利益,直接参与并促成了这场灾难的帮凶!
他们与叛徒“影”勾结,窃取了一个传承千年的王朝的核心财富和命运!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那枚象征皇权的玉佩,会出现在亡者钱庄的抵押品中,它不是遗物,而是交易的契约!
一股冰冷的杀意和揭秘的渴望,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对流亡父皇的极度忧虑,和对通宝阁、对叛徒“影”所参与的这桩滔天阴谋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握着玉佩的手指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一口一口地吐出胸中的浊气。
不能冲动。
通宝阁势力庞大,深不可测。苏清夙的诅咒才刚解,玄霆雪的“太阴之泪”尚未到手,他们几人的武器都还带着伤。
现在暴露这份秘密,无异于自寻死路。
拍卖会在即,他们即将踏入的,是这群诡诈帮凶的老巢!
楚元珩缓缓收敛了所有的杀意和怒火。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是比墟市星光更冷的、属于深海的绝对寂静。
玉佩的光芒随之散去,恢复了古朴的原状。
他将这个倾覆王朝的惊天秘辛和玉佩一起,重新深深地藏回了贴身之处。
他知道,接下来的“通天拍”,将不仅仅是为了救人。
那将是一场……凶险万分的复仇与揭秘之旅的开端。
他推开房门,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元珩,怎么样?”徐璃音立刻迎了上来,她能感觉到楚元珩的气息有些许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楚元珩看着同伴们关切的眼神,微微点头,目光却穿过窗户,投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灯火通明的通宝阁巨塔。
“嗯。”他轻声道。
“我找到了……我们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