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柳柒适时开口，语气听起来像是打圆场。
实则是在给伽菜子施加压力，引导她继续：“老严喝多了，瞎问。伽菜子，你别在意，不想说没关系。”
伽菜子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柳柒同学，这个问题……是应该被问到的。”
她的中文在此刻变得异常流利：“在我的家乡，对于那段历史……确实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有些人选择遗忘，有些人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一些人，试图扭曲它。”
她的声音不高，但却坚定无比。
“严家俊同学……说的，是事实。我没能在课本里学到这些，但我了解过那段真实的历史……非常……残酷。”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
“我的……祖父。他……当年，就是侵略华夏的……士兵之一。”
此话一出
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自白。
伽菜子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桌面上，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在家里……见过他的日记……还有一些……老照片。上面写的、拍的……很多……我后来，都不敢再看。”
“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替他们道歉……因为，那么深刻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抬起头，目光依次看过乔明星、严家俊、柳柒和黄三，眼神里有愧疚，有坦诚：
“但是……我知道，他们……我们……是错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的话：
“剥夺他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的幸福……这样是不对的。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不对的！”
“这……就是我的……看法。”
话音落下。
桌上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烤串的油烟还在飘散，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离开来。
严家俊脸上的酒意彻底醒了，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郑重的端了起来：“谢谢你的回答，伽菜子同学，作为朋友，问这个问题是我冒昧了。”
说完，严家俊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乔明星看着伽菜子，眼神浮现出一丝心疼。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地缩了回来。
柳柒默默地点了点头。
鬼域事件中，因为昏迷他没能见到英灵。
但他亲眼的见了那些鬼军的恶行。
有些恶鬼不是因为怨念而报复人类。
而是在他们生而为人的时候，就是恶鬼……
黄三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
她凑近伽菜子，小声说：“菜子……那不是你的错。你都明白道理，比很多胡搅蛮缠的人强多了！”
伽菜子对众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柳柒端起酒杯，打破了沉默：“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重要的是现在的人怎么想，怎么做。”
他看向伽菜子，语气平和：“你能这么想，很好。”
这句话出口，缓解了紧绷的气氛。
严家俊也赶紧顺着台阶下，举起杯：“对对对！老柒说得对！来来来，不提那些堵心的事了！喝酒喝酒！我再敬伽菜子三杯！”
说着就要给自己倒酒。
乔明星一把抢过他的酒瓶：“行了你！再喝你就得躺这儿了！老板，再来盘毛豆花生！”
小小的风波过去。
酒桌上的气氛似乎反而比之前更加融洽和坦诚。
那层因为国籍和历史而存在的隔阂。
在伽菜子出乎意料的真诚和严家俊莽撞却无恶意的挑明下，反而被打破了。
几人又开始聊起轻松的话题。
学校的趣事，未来的打算。
伽菜子的话虽然依旧不多，但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偶尔也会主动加入话题。
甚至在被乔明星某个夸张的玩笑逗乐时，露出了自此以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乔明星看着她笑，自己也傻呵呵地乐。
眼神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
柳柒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思绪纷杂。
伽菜子的表现无懈可击。
她的情感真挚，立场清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竹机关的忍者？
“我去个洗手间。”
柳柒站起身，暂时离开了喧闹的餐桌。
走到烧烤摊后巷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他拿出手机快速给徐婉冰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姐……今天晚上……巴拉巴拉巴拉……”
嗯，流水账就不写了。
大概内容。
「今日非计划接触。严家俊酒后提及敏感历史问题，目标伽菜子反应出乎意料。主动坦承其曾祖父为侵华日军士兵，并明确表达对历史罪行的认知与批判，观点基于普世道德观，情感表现真实，无能量波动异常。」
信息发送成功。
柳柒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对历史有着如此清醒认知，内心怀有如此深刻负罪感的女孩。
选择来到这片曾被她先辈伤害过的土地。
仅仅是……为了学习动漫吗？
手机屏幕亮了。
是徐婉冰的回信：“收到，继续保持观察，对方背景信息刚刚调查完毕，现在还在汇总整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安排你和黄三撤离了。”
柳柒收起手机，转身离去。
等他回到座位上时。
严家俊已经有点东倒西歪，正搂着乔明星的肩膀，大着舌头吹嘘自己当年多么牛逼。
乔明星一边敷衍地应和，一边小心地把烤好的串往伽菜子那边推。
黄三正在跟一串烤得焦脆的烤馒头片较劲。
伽菜子则安静地喝着橙汁。
看到柳柒回来。
乔明星抬头问道：“老柒，没事吧？”
“没事。”
柳柒坐下，拿起一根已经微凉的烤肠：“差不多了吧？再晚就过门禁了。”
“行，撤吧！”
乔明星率先响应。
他看了一眼眼神已经有点迷离的严家俊，无奈道：“咱俩得把这货弄回去。”
结账，起身。
乔明星架起严家俊，柳柒和黄三收拾着随身物品。
伽菜子也默默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挪回原位。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烧烤的油烟，也让人清醒了不少。
五人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往学校走去。
严家俊半挂在乔明星身上，还在嘟囔：“伽菜子……挺好的……明事理……”
乔明星没好气地把他往上掂了掂：“闭嘴吧你！路都走不直了还叭叭呢！”
黄三凑在伽菜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明天早上吃什么。
伽菜子侧耳听着，不时点头，晚风吹起她鬓边的几缕黑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柳柒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几人的背影。
已经和徐婉冰汇报过了。
背景调查结果只要没什么问题。
伽菜子就可以排除嫌疑了。
而自己和黄三也可以结束这次任务。
大学生活虽然有些无聊。
但是，说真的。
柳柒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宁静，快乐，安详……
希望这份快乐以及安详，不会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