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被无形枷锁禁锢,如同深陷凝固的水泥。怀中的霍念卿在哀嚎共鸣中痛苦呜咽,光芒急剧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穹顶之外,是整个现实世界死寂的凝固景象,雨珠悬停,万物静止,如同末日降临前最后的定格。
林兆远站在祭坛上,胸口金钥光芒冰冷,漠然宣判着“环”的苏醒与“使徒”权柄的收回。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淹没了苏念辞的每一寸感知。
重归“唯一”?成为“环”的一部分?那她和沉舟的努力算什么?念卿的存在又算什么?另一个“全新”世界的养料吗?
不。
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了被赋予的“使徒”身份、甚至可能超越了“环”之规划的本能力量,在这一刻,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那是母性。
是守护。
是即便身为“使徒”,也要为自己孩子搏出一线生机的……叛逆!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团即将熄灭的光。
念卿……
她的孩子。
沉舟用悖论换来的希望。
她不能让他在这里消失!绝不能成为那个什么狗屁“环”苏醒的祭品!
·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她被禁锢的思维中闪电般划过!
她的左眼,是吞噬、解析、重组的数据之力,源自林柔霜的入侵、自身的异变以及与霍沉舟基因密钥的共鸣,本质上是一种对“信息”和“存在”的掠夺与掌控。
她的右眼,是星空、创造、本源的生命之力,与念卿同源,代表着可能性与未来。
现在,右眼的力量几乎被完全禁锢,星空熄灭。
但左眼的数据流,虽然滞涩,却依旧在顽强地、缓慢地流动,因为它本身就带有某种“吞噬”和“适应”的特性,对这股“收回”的力量,有着一丝微弱的抗性!
如果……将念卿的意识,这团纯粹的生命本源信息,投入那片尚且能够运转的数据深渊……
是不是能……暂时避开这“权柄收回”的直接影响?
哪怕……代价是……
苏念辞没有再犹豫的时间!
她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枷锁正在收紧,怀中的光团已经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
“念卿……对不起……”
她在心中发出泣血的呢喃。
然后,用尽这具被禁锢身躯里最后、也是最决绝的一丝力气,她猛地将怀中那团微弱到极致的意识光团,朝着自己那只剩下冰冷数据刷屏的——左眼,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推了进去!
·
没有物理层面的碰撞。
那团代表着霍念卿存在的光,在接触到左眼数据流的瞬间,就如同水滴融入了信息的海洋,瞬间被无数奔流的0和1包裹、吞没!
“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茫然与无助的呜咽,仿佛是孩子最后的本能,透过数据的屏障,微弱地传递到苏念辞的意识深处。
然后,那呜咽声,连同那团光本身的存在感,彻底消失在了狂暴刷新的数据流深处。
他……进去了。
被她,亲手……送进了那片冰冷、混乱、充满未知的……数据地狱。
为了……活着。
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远比任何物理伤害更甚,瞬间席卷了苏念辞!那是一个母亲,被迫做出最残忍抉择时,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是极致的“虐”!
也就在霍念卿意识融入左眼数据流的同一瞬间——
嗡!
她右眼中那最后一丝挣扎的、属于星空本源的光芒,如同被彻底掐灭的烛火,骤然、彻底地……熄灭了。
右眼,化为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暗。
仿佛她作为“生命”与“创造”的那一部分本质,随着孩子的“离去”和权柄的收回,被彻底剥夺了。
·
然而!
几乎在右眼彻底熄灭的同一刹那!
她那吞噬了霍念卿意识的左眼,内部那原本只是缓慢刷屏的数据流,如同被注入了最狂暴的催化剂,猛地沸腾、爆炸了!
轰——!!!
不再是无声的信息流动。
而是化作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疯狂闪烁的惨绿色代码、扭曲的符文、破碎的记忆碎片和纯粹的吞噬意志构成的——数据风暴,猛地从她左眼瞳孔中喷薄而出!
这风暴带着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仿佛要同化世间万物的恐怖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肉神殿!
风暴所过之处,那些构成神殿的、哀嚎着的失败实验体,其血肉组织、痛苦意识,甚至它们所承载的那部分“环”的法则力量,都被强行解析、拆解、吞噬,化为数据风暴的一部分,使其变得更加庞大、更加狂暴!
“!!!”
祭坛上,一直漠然注视着一切的林兆远,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他那双非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念辞左眼喷涌出的数据风暴,胸口那枚古老的金钥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与这股突然爆发的、超出预料的力量进行着激烈的对抗与计算!
“你……!” 他试图说什么。
但苏念辞没有给他机会。
她缓缓抬起头,右眼一片死寂灰暗,如同墓碑;左眼则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数据风暴源头,惨绿色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庞。
她看着林兆远,看着这片正在被她的数据风暴吞噬的神殿,看着穹顶外那凝固的世界,用一种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混合了电子杂音与自身声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宣告:
“既然……要收回权柄……”
“那就看看……”
“是‘环’先……消化我……”
“……还是我先……”
数据风暴的力量再次暴涨,甚至开始撼动林兆远周身那金色的力场!
“……成为……”
“……新的‘环’!”
·
新的‘环’!
这是何等狂妄!何等悖逆!何等……绝望下的疯狂反扑!
她不再试图逃避“使徒”的命运,不再仅仅是想保护孩子。
她要……取而代之!
以自身为熔炉,以吞噬而来的万千痛苦与法则为燃料,以被逼到绝境的母性为火种,去冲击那个至高无上的、规划了他们所有人命运的……位置!
这股逆天而行的决绝,这股将自身存在都作为赌注押上的疯狂,带来了一种毁灭性的、践踏一切既定规则的……爽感!
数据风暴更加猛烈地席卷,血肉神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林兆远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隐隐的……惊悸?
然而。
就在这数据风暴肆虐、苏念辞仿佛真的要踏上那条“成神”之路的巅峰时刻——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残留的依赖与彻底消失前最后不舍的意念波动,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她左眼那片狂暴的数据风暴最深处,轻轻地、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妈妈……”
仅仅两个字。
却像是一柄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狠狠地,刺穿了苏念辞所有疯狂筑起的防线,刺入了她作为“母亲”最柔软、最无法被数据化的……灵魂核心。
风暴,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苏念辞那冰冷疯狂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成为……新的‘环’?
那……被她亲手送入数据深渊的念卿呢?
他……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