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0701x……失效……作废……”
律师失魂落魄的尖叫声,如同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死寂的走廊。那串编号,那个日期,每一个音节都像一颗炸雷,在林兆远精心构筑的堡垒内部轰然引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惨白的石灰。那原本胜券在握、睥睨一切的得意表情,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揉碎、撕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神从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瞬间燃起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那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众扒光了所有伪装、踩在脚下碾碎的狂怒!
“你——!”林兆远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裹挟着滔天的杀意,狠狠刺向苏念辞!他伸出去准备接收协议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扼断她的喉咙!
那份被苏念辞攥在手中、染着霍沉舟鲜血的“51%股权代持协议”,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无上权力的象征,而是一张彻头彻尾的废纸!一个精心布置、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耻辱烙印!他处心积虑谋划多年,不惜引爆汽车、派出杀手、甚至亲自下场施压,到头来,竟然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用一份早已失效的垃圾文件,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苏念辞迎着他那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脸上依旧是一片近乎麻木的惨白。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冰封的死寂之下,一丝极淡、极冷的嘲讽,如同深渊底部悄然划过的幽光,稍纵即逝。她攥着那份“废纸”的手,甚至微微松了松力道,仿佛那东西真的已经一文不值。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在林兆远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狠狠泼了一桶滚油!
“好!好得很!苏念辞!”林兆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低沉嘶哑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他不再伪装,撕下了所有“长辈关切”的假面,露出了豺狼般贪婪凶残的獠牙。“我真是小看你了!霍沉舟这条疯狗,倒是养了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他猛地一步上前,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倾轧而来,几乎将挡在前面的陈律师撞开!他死死盯着苏念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赤裸裸的、要将她挫骨扬灰的恨意:“你以为,拿一张废纸耍了我,就能保住他?就能保住你们苏家那点可怜的家底?”
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扭曲的弧度,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游戏?你说游戏该换你坐庄了?呵……天真!”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重症监护室内依旧毫无声息、靠着仪器维持生命的霍沉舟,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看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现在是什么?一堆插着管子的烂肉!一条随时会咽气的死狗!”
“而你!”他的手指如同淬毒的矛尖,猛地转向苏念辞,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你以为签了个狗屁授权,就真能坐上霍氏的牌桌了?做梦!”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带着无尽的轻蔑和恶毒,“霍氏董事会的那些老狐狸,会听你一个黄毛丫头的?法律?冻结令只是开胃小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什么叫——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林兆远!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医院!霍先生……”陈律师厉声呵斥,试图维护秩序和法律尊严。
“闭嘴!”林兆远猛地转头,暴戾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在陈律师脸上,吓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这条霍家的看门狗,也配在我面前吠?等着!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整个律师团!”
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狂暴的君王扫视自己的战场,最后那淬毒的目光钉子般钉在苏念辞苍白而平静的脸上,一字一顿,如同宣判死刑的锤音:
“苏念辞,还有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废物,你们听好了——”
“这场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我要你们苏家,家破人亡!”
“我要霍沉舟,死不瞑目!”
“我要你——跪在我脚下,亲眼看着你珍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宣战完毕,林兆远最后看了一眼监护室内闪烁的仪器,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即将被清除的垃圾,随即猛地转身,深灰色的昂贵西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身后同样面如死灰的律师,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电梯。皮鞋踏地的声音,如同敲响丧钟的鼓点,沉重而急促地消失在金属门关闭的缝隙里。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林兆远留下的暴戾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念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直强撑的那股冰冷决绝,在林兆远最后那番恶毒的诅咒和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下,仿佛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林兆远那句“死不瞑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拳,那枚冰冷的戒指棱角深深陷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站姿。
陈律师脸色铁青,快步走到苏念辞身边,声音凝重而急促:“苏小姐,林兆远这是彻底撕破脸了!他接下来必然动用所有资源疯狂反扑!冻结令只是第一步,他一定会联合董事会发起罢免程序,甚至动用媒体和司法手段,彻底否定您的授权合法性,同时污名化您和霍先生!我们必须立刻……”
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念辞的目光,越过了陈律师的肩膀,死死地钉在重症监护室厚重的玻璃墙上。她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
玻璃墙内,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微弱却还算规律的绿色波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颤抖起来!线条扭曲拉长,变成毫无规律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锯齿状!刺耳的警报声再次撕裂死寂——“嘀嘀嘀嘀嘀——!!!”
“室速!快!准备除颤!”主治医生的吼声隔着玻璃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苏念辞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推开陈律师,整个人扑到玻璃墙上!里面的医生护士再次陷入高度紧张的抢救!除颤仪的电极板又一次重重压在霍沉舟苍白的胸膛上!
“clear!”
“砰!”
霍沉舟的身体再次被电流冲击得弹起。苏念辞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抽!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凶险!屏幕上那混乱的波形在电击后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以更快的速度、更扭曲的姿态疯狂跳动起来!
“胺碘酮静推!加大剂量!快!”
“血压!血压在掉!70\/40!快升压药!”
“准备气管插管!他自主呼吸太弱了!”
里面一片兵荒马乱。霍沉舟的身体在各种仪器和药物的刺激下微微抽搐着,却依旧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氧气面罩下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气沉沉的青紫色。每一次电击,都像一把钝刀在苏念辞的心口反复切割。
“沉舟……霍沉舟……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她死死扒着冰冷的玻璃,指甲在光滑的表面上生生折断,渗出细小的血珠,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林兆远的威胁言犹在耳,而里面那个人,却正在被死神一点点拖走!她刚刚用假协议争取到的一点点时间,仿佛成了最残酷的倒计时!
就在她心神几乎要被这双重折磨彻底撕裂的瞬间——
“苏小姐!”
一个有些耳熟、带着急切喘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念辞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是霍沉舟身边最得力的助理,赵哲。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头发凌乱,额角全是汗,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手臂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和愤怒。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
“苏小姐!出事了!”赵哲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调,他完全无视了陈律师,直接将平板电脑屏幕怼到苏念辞眼前,“您看!就在刚刚!网络上突然爆出了大量……大量关于您的负面信息!还有……还有霍先生车祸现场的……照片和视频!”
屏幕上,刺目的标题如同毒蛇般盘踞:
> **《惊天反转!霍氏太子重伤昏迷,未婚妻竟是幕后黑手?》**
> **《独家曝光:苏念辞与神秘人交易记录,疑为买凶制造车祸!》**
> **《泪目!霍沉舟车祸现场惨状流出,疑遭未婚妻苏念辞灭口!》**
下面配着几张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照片:雨夜中扭曲燃烧的汽车残骸;霍沉舟浑身是血、毫无知觉地被抬上担架的特写;甚至还有一张,是苏念辞跪在泥泞中,抱着霍沉舟上半身,侧脸沾满血污和泪水的画面——这张原本充满了绝望和悲伤的照片,在刻意的截取和引导性文字下,竟被解读成了“确认目标死亡”的冷酷姿态!
更令人心寒的是,下面还附了几张经过处理的、所谓的“银行转账记录截图”,收款方是一个模糊的境外账户,备注栏赫然写着:“尾款 - 车祸处理”。发布者的Id,带着明显的煽动性水军特征,却以惊人的速度被顶上了热搜前列!评论区早已被不明真相的愤怒网民和水军淹没,充斥着对苏念辞最恶毒的诅咒和谩骂。
“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赵哲气得浑身发抖,“是林兆远!一定是他干的!他想用舆论彻底压垮您!让您失去所有公信力!这样董事会那边……”
苏念辞看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事实和汹涌的恶意,看着那张被截取利用、记录了她最绝望时刻的照片,看着那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恶毒字眼……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全身。愤怒?悲伤?委屈?似乎都没有。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荒诞。林兆远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毒!不仅要夺权,更要彻底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这时,陈律师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迅速接起。只听了两句,他猛地看向苏念辞,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苏小姐……董事会……霍氏集团紧急董事会……刚刚……刚刚召开了!”陈律师的声音艰涩无比,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发起人是……是林兆远!还有……还有苏家的二公子,苏瑾瑜!他们联合了超过三分之一的董事,以‘集团核心资产面临重大风险、现任实际控制人苏念辞涉嫌刑事犯罪且无法有效履职’为由,要求立刻启动临时接管程序!投票……投票就在半小时后!”
“二哥……苏瑾瑜?”苏念辞猛地抬头,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掀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那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带着温情的盒子,随即又狠狠将其砸碎!
二哥苏瑾瑜……那个在她前世被所有人唾弃时,还会偷偷给她塞糖、笨拙安慰她的二哥;那个在她重生归来后,虽然依旧别扭,却在她被宋绾卿刁难时,会冷着脸挡在她身前的二哥……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和林兆远联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至亲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比林兆远的威胁、比网络的污蔑更甚!那是信任的基石彻底崩塌的轰然巨响!
“苏瑾瑜……”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然而,就在这心神剧烈震荡、防线出现裂痕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重症监护室内,心电监护仪那令人心胆俱裂的警报声,如同死亡的号角,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凄厉的态势,疯狂地、持续不断地炸响!穿透厚厚的隔音玻璃,狠狠撞击在苏念辞的耳膜和心脏上!
她猛地转头!
只见监护仪屏幕上,那代表着生命跳动的绿色线条,在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乱颤了几秒之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断——猛地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气的——直线!!!
刺目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将整个监护室映照得一片血红!
“心脏停搏!快!心肺复苏!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快!快啊——!”主治医生嘶声力竭的吼叫,带着一种绝望的破音。
医生和护士如同疯了一般扑上去!一个护士跳上床,双手交叠,用尽全身力气在霍沉舟毫无反应的胸膛上疯狂按压!每一次按压,他的身体都像破败的木偶般被重重按下又弹起。另一个医生迅速将强心药物推进静脉。除颤仪再次充电,电极板重重落下!
“clear!”
“砰!”
霍沉舟的身体被电流猛烈冲击,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屏幕上,那条笔直的红线,纹丝不动。
“继续按压!不要停!肾上腺素再推1mg!”
“没反应!还是直线!”
“充电!360焦耳!再来!”
“clear!”
“砰——!”
又是一次更猛烈的电击!霍沉舟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弹起,落下时,依旧毫无声息。屏幕上,那条象征死亡的直线,固执地延伸着,冰冷地嘲笑着所有徒劳的努力。
按压的护士手臂已经开始颤抖,汗水浸透了她的无菌帽。医生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苏……苏小姐……”陈律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悲悯,看向如同被钉死在玻璃墙前的苏念辞。
苏念辞一动不动。
她站在那里,看着里面那场与死神赛跑的绝望挣扎,看着那条固执的、冰冷的直线。耳边是尖锐到极致的警报,是医护人员嘶哑的指令,是心脏按压沉闷而急促的“砰砰”声,是赵哲压抑的抽气声,是陈律师无意义的呼唤……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只有眼前那片刺目的血红警报灯,和那条笔直的死亡直线,无比清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在瞬间凝固。
突然,她一直死死攥在右手的拳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握的指缝间,那枚染血的铂金戒指,被她冰冷僵硬的指尖,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更深、更深地,按进了掌心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里。
冰冷的金属棱角嵌入滚烫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剧痛。
这剧痛,如同投入死寂冰原的一点火星。
苏念辞那双深不见底、仿佛冻结了所有情绪的眼睛里,在那片象征着死亡的血红警报灯映照下,一点幽暗的、冰冷到极致的光芒,如同地狱深处悄然点燃的鬼火,倏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