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完好的木屋,此刻已沦为一片废墟。
断裂的木板、散落的茅草杂乱地堆积着,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摇曳的阴影。
废墟之下,隐约可见一具瘦削的尸体,穿着那身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锦衣,正是游魂。
他双目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却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愤恨与不甘,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景象。
幽灵山庄的“恶鬼”们,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这片废墟前,沉默着,眼神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各异的光芒。
有幸灾乐祸,有冷漠旁观,也有深深的忌惮。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除了刚刚被陆小凤击败、脸色依旧铁青的将军外,还有三个人。
他们的气息与姿态,明显与周遭的“幽灵”不同,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其中一个,身材只比魁梧的将军稍矮半分,同样健壮得如同人形暴熊,一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年纪显然不小,粗略看去已有七十上下,满头银发,但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眼神锐利如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自手腕处齐根而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寒光闪闪、造型狰狞的铁钩。
他便是“钩子”,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第二个人,背负着双手,衣着用料极为考究,剪裁合体,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他的脸很奇特,光滑白净,没有一丝皱纹,甚至连毛孔都细腻得看不真切,就像一枚刚剥了壳的熟鸡蛋,完全无法凭此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他是“表哥”,脸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第三个人,则又瘦又高,背微微佝偻着,形成一个难看的驼背。
他长着一个鹰钩鼻,眼神阴鸷,看人时仿佛在掂量货物的价值。
他是“管家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冷刻薄的气息。
这三人,加上将军,便是眼下幽灵山庄内地位最高、也最具话语权的四人。
叶灵站在稍前的位置,目光复杂地看向被众人隐隐围在中央的陆小凤,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陆小凤,游魂死在你住的地方,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大厅时还因结下众多对头而苦笑的陆小凤,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弧度。
“我当然有!”
表哥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光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好,那你就好好解释一下,我们都听着。”
陆小凤不慌不忙,伸手指向那片倒塌的木屋废墟,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如果人真是我杀的,我至少不会蠢到把自己睡觉的地方弄塌,搞得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表哥闻言,眉头不经意地蹙起,似乎在权衡这个理由。
一旁的钩子却咧开大嘴,发出洪亮却没什么温度的笑声:“哈哈!小子,这倒是个实在话,算是个有道理的理由!”
管家婆那阴恻恻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如同冰碴子刮过地面,带着质疑。
“但这,或许也可以只是你为了掩饰真正目的,故意为之的苦肉计呢?”
陆小凤摊了摊手,无奈道:“不管是不是苦肉计,我们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是否应该先把游魂的尸体从废墟里弄出来?”
“仔细检查一下,或许就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死于何种武功之下。”
“真相,往往藏在伤口里。”
表哥沉吟片刻,觉得有理,便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个沉默的“幽灵”越众而出,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压在游魂身上的碎木断梁。
因为是木质结构,清理起来并不算太困难。
很快,游魂的整个尸体便被抬了出来,平放在空地上,暴露在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正下方。
陆小凤率先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来。
表哥、钩子、管家婆也围拢过去,目光如炬,审视着尸体上的每一处细节。
火光下,游魂的尸体除了倒塌木屋造成的些许擦伤和尘土外,最致命的伤口位于咽喉。
那伤口极其诡异,细、薄、直,仿佛只是被人用一片极薄极利的冰片,或者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月光轻轻划过。
伤口两侧的皮肉微微外翻,却诡异地没有渗出多少血迹,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褐色痕迹,若不凑近火把仔细观察,甚至很难发现这道致命伤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表哥、钩子、管家婆几乎同时直起身,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异常严肃。
陆小凤再度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苦笑,摊手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人不是我杀的了吧?”
表哥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我相信,这样的伤口.......你做不出来。”
管家婆也阴着脸道:“我相信,这绝非灵犀一指,或者其他任何已知的拳脚功夫所能造成。”
钩子更是沉默着,重重地点了点头,那铁钩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叶灵看着四人瞬间转变的态度,俏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她武功见识还不到位,实在没看出那伤口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是陆小凤?”
“这伤口有什么特别的?”
表哥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如果陆小凤有能造成如此伤口的剑术修为,那他根本不会被西门吹雪追杀得如此狼狈,甚至需要躲到我们这幽灵山庄来避难。”
“西门吹雪的剑虽快虽利,但剑路与这伤口中蕴含的意蕴,截然不同。”
陆小凤也接口道,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而且,这样的剑伤,让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不久之前,震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表哥、钩子和管家婆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陆小凤缓缓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不久前紫禁之巅那一场未完成的比试吧?”
三人默默点头。
尽管他们是隐匿世外的“幽灵”,但对于剑神西门吹雪与剑仙叶孤城那场旷世对决,以及随后叶孤城谋反被诛杀的惊天变故,还是有所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