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再兴听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罗刹,那是何等惊才绝艳、雄才大略的人物,一手创立西方魔教,威震域外。”
“他的儿子,竟会是这等将传承信物随意抵押、又莫名其妙死掉的废物点心?”
“你信吗?”
他不等蜂虎回答,又接连发问。
“再者,银钩赌坊势力不小,蓝胡子混迹江湖多年,会不知道罗刹牌意味着什么?”
“会如此轻易让其被一个姨太太偷走?”
“还有他那个看似只会寻花问柳的小舅子方玉飞,此人,恐怕也不简单吧?”
蜂虎心中凛然,躬身道:“大龙首明察秋毫!属下已遵命深入调查方玉飞,发现他明面上是依附姐夫的花花公子,暗地里,竟是雄踞江南的黑虎堂堂主,人称‘飞天玉虎’!”
“此人心机深沉,武功高强,绝非易与之辈。”
岳再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如同棋手看到了棋盘上隐藏的杀招。
“果然如此。”
“银钩赌坊日进斗金,是一块不小的肥肉。”
他双眸微眯,杀机顿起,语气更是变得冷冽。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罗刹牌吸引,尤其是方玉飞,他必然有更大的图谋,此刻定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令牌之上.......”
“这正是我们青龙会暗中接手银钩赌坊,将其势力、财富、渠道尽数吞并的绝佳时机!”
蜂虎立刻领命:“是!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彻底摸清银钩赌坊的明暗势力、资金流向和所有据点,确保万无一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龙首,据传谁能得到罗刹牌,谁就能继任西方魔教教主之位。此物关系重大,我们........真的不参与争夺吗?”
在他想来,掌控西方魔教,远比吞下一个银钩赌坊更有诱惑力。
岳再兴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蜂虎,你看问题要看本质。玉罗刹,根本就没死。”
“非但没死,我怀疑那玉天宝,也未必是他的亲生骨肉,或许只是他抛出来,引诱教中心怀叵测之辈现身的诱饵罢了。”
他缓缓分析道:“西方魔教崛起太快,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未必人人都对玉罗刹忠心不二。”
“他此举,正是要借罗刹牌失踪之事,搅动风云,让所有潜藏的异己、野心家都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彻底净化魔教。”
“我们若此时去碰罗刹牌,无异于主动跳入玉罗刹精心布置的杀局,替他人吸引火力,成为众矢之的。”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还可能引火烧身的蠢事,青龙会不做。”
蜂虎听得背后冷汗涔涔,连忙躬身:“大龙首深谋远虑,属下愚钝!属下这就去全力部署吞并银钩赌坊之事!”
待蜂虎退下后,静室内重归寂静。
岳再兴负手卓立,凭窗远眺,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在了东南沿海那一片广阔的蓝色疆域。
银钩赌坊,乃至那头隐藏的“飞天玉虎”,对如今的青龙会而言,都只是顺手牵羊的目标。
此事之中,还隐藏着另一个对青龙会海洋战略至关重要的关键人物——贾乐山!
此人是纵横东海的大海盗头子,东洋近半的倭寇势力都受其直接或间接节制,其麾下掌控着众多隐秘的海岛据点、走私通道和武装船队。
若能借此机会,顺势将贾乐山及其势力连根拔起,纳入青龙会掌控,那么整个东洋的海上通道、贸易路线,乃至倭寇积累了数十年的财富和情报网络,都将尽归青龙会所有!
这带来的利润增长,将远远超过十个银钩赌坊!
更重要的是,一旦彻底消化了这股力量,青龙会的水军便将真正成型,拥有远航和登陆作战的能力。
到那时,目光便可投向海外.......
岳再兴的视线在海图上那个标注为“东瀛”的岛屿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一处被特别标记的地点——石见银山。
若能掌控此地,那源源不断的白银,将使青龙会的资金真正达到富可敌国、无人能及的地步!
眼前这围绕罗刹牌的江湖纷争,不过是他宏大棋盘上,一颗用以调动各方,最终达成海洋战略的棋子罢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岳再兴哂笑,银钩赌坊里面,蓝胡子以为自己是黄雀,实际上他只是方玉飞的螳螂;方玉飞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幕后下棋之人,实际上他只是玉罗刹肃清三大长老的诱饵。
这一局,每一个人都以为是弈棋者,但每一个人都是棋子。
青龙会既然决定开始行动,效率必然是极高的。
蜂虎很快便将银钩赌坊的详细力量情报呈递给岳再兴。
随后,在岳再兴的命令下,青龙会的行动开始了。
........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而银钩赌坊所在的街区,在天亮之后,却陷入了一种比深夜更死寂的静谧之中。
赌坊规矩,天黑开张,天亮关门。
此刻,朝阳已跃出地平线,将金辉洒向城内,却唯独绕开了这片区域。
银钩赌坊那气派的大门紧闭着,朱漆在晨光下显得有些黯淡,门前石阶干净得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静得可怕。
甚至连清晨本该聒噪的虫鸣,在这里也彻底绝迹,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赌坊大厅内,通宵达旦的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烟酒气味混合着昂贵的熏香,形成一种奇特而奢靡的氛围。
厅内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纯银的烛台、波斯的地毯、紫檀木的赌桌........
四周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幅山水画,墨迹淋漓,气韵生动,皆是当世名家手笔,任何一幅都价值千金。
唯独令人奇怪的是在这片雅致与豪奢之中,却极不协调地挂着一幅笔法拙劣、构图混乱的丑画,那是银钩赌坊老板蓝胡子早已失势的前任小舅子的“墨宝”。
留着它,或许是为了警醒,或许只是一种怪癖。
守门的大牛和瞎子,一个是膀大腰圆、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汉子,一个是身材瘦削的瘦弱瞎子。
皆是正靠在大门内的柱子上打着盹。
大牛脑袋一点一点,瞎子则抱着胳膊,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们是银钩赌坊明面上的第一道关卡,但在太平无事的清晨,警惕性也降到了最低。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打盹的时候,银钩赌坊赖以维系安全、遍布四周建筑中的无数暗哨、探子和精锐打手,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