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再兴心中计算时间,知晓还来得及阻止胡青牛那损及本元的治法,便拱手道:“多谢真人告知。既然如此,晚辈便不久留了,需尽快赶往蝴蝶谷。”
他正欲告辞,目光落在张三丰身后那怯生生的周芷若身上,略一沉吟,又道:“张真人,这位周姑娘,其父既然是为救护我教兄弟而亡。于情于理,我明教都该对其后人有所照拂。”
“真人德高望重,但武当山上多是男弟子,武学路数刚阳,恐怕不甚适合周姑娘修习。不知真人可介意.......由晚辈将她带走,妥善安置?”
张三丰闻言,顿时面露迟疑。
他虽与周芷若相处时日不长,但深知这女娃心地纯善,实在不愿让她与“魔教”牵扯过深。
只是岳再兴说的极有道理,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将她送往峨眉派灭绝师太处。
岳再兴观其神色,已知其意,继续道:“真人可是打算将周姑娘送往峨眉?以真人的金面,灭绝师太自然会重视周姑娘。只是.......”
他话锋一转:“真人可曾想过,周姑娘年纪虽小,却骤然由您亲自送上山,峨眉派中弟子会作何想?”
“尤其晚辈听闻,峨眉门下有一位丁敏君女侠,似乎.......心胸并非十分宽广。而灭绝师太本人,性子刚烈决绝,宁折不弯,教导弟子时未免失之严苛,缺乏几分循循善诱的耐心。”
“所谓过刚易折,周姑娘性情温婉,在那般环境下,未来处境未必顺遂。”
这番话一出,张三丰真正是心中一震,首次对岳再兴生出一种非同一般的审视之感!
此人非但武功深不可测,对人心、对江湖各派内部情况的洞察与把握,竟也如此老辣透彻!
寥寥数语,直指要害,将可能发生的隐患分析得清清楚楚。
这等人物,为何此前在江湖上竟声名不显?
岳再兴见张三丰沉吟不语,便道:“既然事关周姑娘未来,不如.......听听她自己的想法?如何?”
张三丰闻言,非但不觉得周芷若年纪小不懂事,反而觉得此议甚妥,点头看向周芷若,温言道:“芷若,这位岳......岳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
“你是愿意随他去,还是依旧按原计划,由老道送你去峨眉派习武?”
周芷若虽然年幼,但贫家女儿早当家,又历经父亲惨死、流落江湖的变故,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敏感。
她清澈的目光在张三丰和岳再兴之间转了转,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对着张三丰磕了三个头。
张三丰心中已然明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大致能猜到周芷若的想法:张三丰于她虽有救命之恩,却并无深厚渊源,反而是明教的常遇春、岳再兴一再表现出对她父亲的感念与负责的态度。
只要岳再兴等人并非真正的恶徒,跟着他们,对她而言或许是更踏实、更有依靠的选择。
“多谢张真人这些时日的照顾。”周芷若抬起头,声音清脆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芷若不愿再给真人添麻烦,祝愿真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三丰心中微涩,俯身将她扶起,温声叮嘱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多思量”之类的话。
然后,他抬头看向岳再兴,目光变得郑重了许多:“岳先生,芷若这孩子身世可怜,心地纯良。老道将她托付于你,只望她能平安长大,莫要.......莫要卷入太多江湖纷争,明教事务之中。”
岳再兴正色道:“真人放心。岳某可以保证,明教从不强迫他人入教,更不会行那蛊惑人心之事。我带她走,只会保她衣食无忧,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
“明教行事恩怨分明,此乃是为了报恩。至于日后她欲习文还是练武,是走是留,皆由她自愿。”
“如此......甚好。”张三丰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岳再兴对张三丰再施一礼,便牵着周芷若的小手,转身离开了客栈。
码头上,江风拂动他青色道袍,周芷若回头望了一眼那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眼中似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前路的决然。
两人登上来时的客船,吩咐船家启航。
客船顺流而下,直放汉口。
抵达汉口后,岳再兴又换乘一艘更大的长江江船,沿江东下。
岳再兴一袭青袍,卓立船头,江风拂动他的衣袂,却拂不动他渊渟岳峙的身形。
周芷若坐在他身后不远处,小手托腮,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俊朗潇洒、犹如仙人般的岳大哥。
“芷若,”岳再兴转过身,声音温润如玉,“今日我便传你一套筑基养气的法门,唤作《玉女心经》。你需谨守心神,勤加修习,待根基稳固,我再传你其他功夫。”
周芷若郑重地点了点头,小脸满是认真:“芷若记住了,定不负岳大哥教导。”
岳再兴摇了摇头,失笑:“你该叫我叔叔。”
周芷若温柔的笑着,却不说话。
岳再兴无奈一笑,便开始口述心法要诀。
他言语清晰,深入浅出,周芷若天资聪颖,虽年纪尚幼,却也听得明白,牢记心中。
自此,舟中时日,除了简单的食宿,周芷若便是潜心修炼玉女心经。
她极为懂事,并未因为岳再兴要报其父亲援救常遇春之恩就恃之而骄。
不仅刻苦用功,见岳再兴餐风饮露,便主动拾掇杂物,照料岳再兴起居。
岳再兴婉拒几次,见她执意如此,神色间反有不安,便知这小女孩心思细腻,怕自己成为累赘,遂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更怜她几分。
舟行数日,过汉口,经九江,转入皖境,终于在集庆下游的瓜埠靠岸。
岳再兴带着周芷若弃舟登岸,雇了一辆大车,向北而行,抵达凤阳以东的明光镇。
此地距离蝴蝶谷尚有二十余里,因知“医仙”胡青牛脾气古怪,不喜外人知晓蝴蝶谷所在,岳再兴便付了车资,带着周芷若步行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