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还魂丹的药力如同春风化雨,在洛九川近乎枯竭的体内缓缓流淌,修复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滋养着濒临破碎的金丹,温养着受创的神魂。他在一片温暖与黑暗中沉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时而能感受到外界模糊的光影与声音,时而又陷入无边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空隧道,一缕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洛九川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自己身处一处灵气氤氲的山洞,身下是温润的玉榻,旁边有潺潺的泉水声。
“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与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
洛九川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苏半夏那张清丽却带着浓浓倦意的脸庞。她眼眶微红,显然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但此刻眼中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半……夏……”洛九川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别动,也别说话。”苏半夏连忙按住他想要抬起的胳膊,动作轻柔地取过一旁玉碗中温着的灵液,小心地喂到他唇边,“先喝点‘百草凝露’,润润喉。”
清凉甘甜的灵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生机,洛九川感觉舒服了许多。他静静地看着苏半夏细致入微的动作,看着她眼底的疲惫与担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愧疚。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涌现——那不顾一切冲向黑暗漩涡的决心,那神魂撕裂般的剧痛,还有……最后时刻,那双紧紧拉住他、充满绝望与不舍的眼眸。
“我……昏迷了多久?”待喉咙舒缓一些,他低声问道。
“整整七七四十九日。”苏半夏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你伤得太重了,金丹险些碎裂,神魂本源受损……幸好,九转还魂丹起了作用。”
九转还魂丹?洛九川心中一震,他虽昏迷,但隐约能感觉到那枚丹药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一股熟悉的、源自苏半夏本命气息的温暖力量。药王本源心血……他瞬间明白了这丹药的代价。
“你……”他看向苏半夏,目光复杂,有感激,更有深深的心疼。
苏半夏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将玉碗放回原处,低声道:“你没事就好。徐长老和拙师叔他们都很担心你,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你醒了。”说着,她便要起身。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苏半夏身形一滞。
“谢谢你,半夏。”洛九川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真诚,“还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半夏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头,只是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洞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灵泉汩汩的声音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片刻后,苏半夏轻轻抽回手,低声道:“我……我去通知师父他们。”说完,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蕴神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洛九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他并非不懂苏半夏的心意,只是前路漫漫,幽冥未靖,身世未明,他不敢,也不能轻易许下承诺。这份深情,他只能暂时埋藏心底,以行动回报。
收敛心神,洛九川开始内视己身。伤势比想象中恢复得要快,九转还魂丹的药效非凡,不仅稳住了他的根基,那丝药王本源心血更似与他的星辰之力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使得他的金丹虽然布满裂痕,却异常稳固,甚至隐隐有破而后立的迹象。神魂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溃散之虞。更重要的是,经过此次生死考验,他感觉自己对星图的感悟更加深刻,与星钥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因祸得福么……”洛九川喃喃自语,尝试运转《周天星辰引》,虽然经脉仍有些刺痛,但灵力流转已无大碍。
不久,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巍长老、拙道人、柳如眉、韩文举等人快步走了进来,见到洛九川清醒,皆是面露喜色。
“好小子!总算醒了!”徐长老上前把住他的脉搏,仔细探查一番,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根基未损,金丹稳固,神魂也在恢复!真是万幸!万幸啊!”
拙道人也抚须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川,此次东域能免于沦陷,你居功至伟!”
“前辈过誉了,若非诸位前辈和同门拼死相护,晚辈早已陨落。”洛九川谦逊道,目光扫过众人,在柳如眉脸上微微停留,见她神色平静,对他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众人寒暄片刻,话题便转到了正事上。
“九川,你昏迷期间,中州局势又有变化。”拙道人神色凝重起来,“烈阳叛逃后,与玄天宗残余势力合流,活动更加猖獗。据青霞宗密报,他们似乎在暗中寻找着什么,可能与‘璇玑宗’的其他遗迹或传承有关。”
璇玑宗?洛九川心中一动,识海中的星图微微震颤。
“此外,”徐长老接口道,“关于你的身世……药王谷古籍中曾有零星记载,提及上古时期,璇玑宗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女修,似乎与你母亲有些关联。但记载模糊,需要更确切的线索才能确认。”
母亲……洛九川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
“前辈,可知线索指向何方?”他急切问道。
徐长老与拙道人对视一眼,沉声道:“根据古籍残卷和星图可能指向的方位推测,下一处可能与璇玑宗核心传承或你身世相关之地,极有可能在……中州极西之地,毗邻西荒的‘陨星海’附近。”
“陨星海?”洛九川目光一凝。那是中州有名的险地,传闻是上古星辰坠落之地,空间紊乱,妖兽横行,更有许多上古遗迹深藏其中。
“不错。”拙道人点头,“那里环境恶劣,但也可能保留着最完整的秘密。烈阳和玄天宗的目标,或许也在那里。你伤势初愈,本应静养,但时不我待……”
洛九川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坚定:“晚辈已无大碍。寻找身世,查明幽冥真相,是晚辈不可推卸的责任。陨星海,我去!”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苏醒,意味着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不仅要对抗幽冥,更要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找到那条回家的路。
洞内众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皆知劝阻无用。
“既如此,”拙道人沉吟道,“待你伤势再稳定几分,我便安排人手,护送你前往陨星海。昊天宗和药王谷,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新的旅程,通往未知的西荒险地,也通往身世之谜的核心。洛九川的目光穿过洞口,仿佛已看到了那片星辰陨落之海的波澜壮阔与重重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