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强忍着伤痛和神识的剧烈消耗,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夜色下的王都巷道中艰难穿行。他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和仍有灯火的地方,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路径,向着城墙方向摸去。
怀中的星钥和那卷古老皮卷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着他所背负的重任。玄七染血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却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
每一次迈步,肋下的旧伤和强行催动幽冥令的反噬都带来钻心的疼痛。神识之海更是枯竭般刺痛,视野阵阵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
必须出去!必须把消息带出去!必须活下去,才能报仇!
终于,那巍峨的黑色城墙再次出现在眼前。相比来时,此处的巡逻似乎更加密集,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显然,天牢的混乱和秘库的变故,已让国师府成了惊弓之鸟。
云渊伏在一处残破的屋檐阴影下,仔细观察。常规的路径已被彻底封锁,甚至那些排水暗渠入口处,也隐约有阵法加强的光芒闪烁。
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回忆着《衍天阵解》的内容和之前探查到的城墙阵法细节。
有了!
他注意到一段城墙的垛口处,因年代久远和地脉变动,其上的“禁空”阵纹与下方的“金刚”阵纹衔接处,存在一个极其微小、若非对阵道理解极深绝难察觉的能量流转不畅的节点。这个节点无法让人飞行,但或许……
云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取出最后几块下品灵石,双手飞快刻画,制作了三枚极其简陋、却蕴含着他此刻对阵道全部理解的临时符箓——“扰流符”。
此符别无他用,只能在瞬间轻微干扰特定类型的能量流动。
他将其中两枚符箓扣在手中,另一枚含在嘴里。看准一队巡逻士兵交错而过的间隙,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蹿出,贴墙疾行,很快来到那段城墙之下。
就是现在!
他猛地将两枚“扰流符”拍向头顶城墙那处微小的节点!
嗡! 符箓生效,那处的禁空阵纹光芒极其短暂地紊乱了一下,几乎微不可察!
与此同时,云渊用尽最后力气纵身一跃,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上飘起数丈!就在力竭即将下坠,触发下方金刚阵纹的刹那,他吐出口中那枚符箓,精准地射向下方阵纹的一个能量汇聚点!
嗤! 下方阵纹的光芒也微微一暗!
借着这前后不足半息的、双重干扰创造出的微小间隙,云渊的手掌终于够到了垛口的边缘!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扣住冰冷的墙砖,身体悬吊在了城墙之外!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下方就是触发即死的防御阵法!
他屏住呼吸,艰难地引体向上,如同壁虎般缓慢而艰难地翻过垛口,落入城墙之上的阴影中,整个人几乎虚脱。
成功了!但危机远未解除!
城墙之上巡逻队往来频繁,他必须尽快下去!
他选择了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段,取出最后一根备用的“飞爪百练索”,扣紧垛口,身体如同灵猿般沿着绳索飞速滑下!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侧面黑暗中袭来!淬毒的弩箭!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路线!
有埋伏!
云渊瞳孔骤缩,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危急关头,他猛地一扭腰,强行改变下坠轨迹,同时甩出身上最后一件低级防御法器——一面龟甲小盾!
噗噗噗! 大部分弩箭被龟甲盾挡下,但依旧有一支毒箭擦着他的小腿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一股麻痹感瞬间从小腿蔓延而上!
云渊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就势一滚,躲入一堆杂物之后。
“发现他了!在这里!” “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黑暗中,响起几声低沉的呼喝,至少五六道身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气息阴冷,训练有素,远非普通城卫军,更像是国师府专业的追杀小队!他们竟然预判到了有人可能从这段城墙突围,早已设下埋伏!
云渊心中冰凉,小腿麻木,伤势沉重,灵力神识皆尽枯竭,已然陷入了绝境!
他背靠杂物堆,手握半截断剑,眼神却如同困兽般凶狠。即便死,也要拉几个垫背!
就在追杀小队逐渐合围,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嗤啦——!”
一道极其细微、却锐利无匹的剑光,如同暗夜中闪过的一道电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名追杀小队成员的身后!
那名成员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头颅便瞬间与身体分离,鲜血喷起老高!
紧接着,剑光再闪!如同死亡之舞,每一次闪烁,都必然有一名追杀小队成员无声无息地倒地毙命!喉咙、心口、眉心……皆是一击致命!
快!准!狠!
剩余的两名追杀者骇得魂飞魄散,他们根本看不到对手在哪里!只能疯狂地挥舞兵器护住周身!
“谁?!出来!” “国师府办事,敢……”
话音未落,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贴地掠过,手中短刃如同毒蛇吐信,轻易割开了他们的脚踝!
两人惨叫着倒地,下一刻,剑光精准地没入了他们的咽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仅仅两三息功夫,一支精锐的追杀小队,全军覆没!
云渊靠坐在杂物堆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月光下,一道纤细窈窕、穿着夜行衣的身影缓缓显出身形。她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手中握着一柄仍在滴血的短剑,剑身狭长,隐有云纹。
她走到云渊面前,蹲下身,目光快速扫过他腿上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声音清冷而简洁:“能走吗?”
云渊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回答。此人身手极高,剑法诡异莫测,是敌是友?
蒙面女子似乎看出他的疑虑,也不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在他眼前一晃。
那玉佩材质温润,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鸾,与之前那枚传讯玉符上的气息同源!
青鸾卫!
云渊心中一凛,稍稍放松了警惕,咬牙道:“还死不了。”
“那就走。追兵很快会到。”蒙面女子言简意赅,伸手扶起云渊,同时将一枚药丸塞入他手中,“解毒的,快服下。”
云渊毫不犹豫吞下药丸,一股清凉之意顿时缓解了腿上的麻痹感。
女子搀扶着云渊,身形一动,便如同融入了夜风之中,速度极快却又悄无声息地向着城外荒山掠去。她的身法极为高明,总能提前避开巡逻的队伍和暗哨。
很快,两人便离开了王都范围,进入了黑风山脉的支脉。
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溪流边,女子终于停下脚步,将云渊放下。
“暂时安全了。”她取下蒙面纱巾,露出一张秀丽却冰冷、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眼神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和锐利。她警惕地感知了一下四周,然后看向云渊,“璇玑副统领让我来接应你。我是青鸾卫第七小队队长,寒星。”
“墨辰。”云渊靠在岩石上,艰难地喘息着,“多谢寒星队长救命之恩。”
“分内之事。”寒星语气依旧清冷,但目光落在云渊依旧紧握的那半截断剑和满身的伤痕血迹上时,微微缓和了一丝,“你……从秘库出来的?里面情况如何?璇玑副统领她……”
云渊神色一黯,摇了摇头:“秘库……沦陷了。守护太监战死。我的一位兄弟……也折在了里面。”他顿了顿,声音沙哑,“璇玑副统领的消息,我只听到一半便中断了,她那边似乎发生了战斗。”
寒星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她没有失控,只是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看向云渊:“你拿到了星钥?”
云渊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星辉流转的令牌。
看到星钥,寒星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她郑重地接过,仔细检查后,又递还给云渊:“收好。这是希望所在。”她又看向云渊,“副统领传讯中提到的‘九曜星枢’和启动之法……”
云渊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残碑处的发现和关于星枢的推测,以及皮卷上浮现的星图线索,简要告知了寒星。
寒星听得极其认真,秀眉越蹙越紧:“幽冥令……九幽通道……国师竟然疯狂至此!?”即便是她,也被这骇人听闻的阴谋震惊了。
“我们必须尽快启动星枢,或者至少阻止国师的祭祀!”云渊急切道,“玄七不能白死!陛下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寒星沉吟片刻,果断道:“你说的那个星图指向的方位,我大概知道是哪里。那应该是皇城地下的一处古老遗迹入口,被称为‘观星废窖’,早已废弃多年,守卫相对薄弱,或许可以作为我们潜入探查的切入点。”
她站起身:“但你伤势太重,急需疗养。我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与其他人汇合。璇玑副统领之前安排了几个隐蔽据点。”
云渊也知道自己状态极差,强行行动只会拖后腿,于是点头同意。
寒星重新蒙上面纱,正要搀扶起云渊。
突然!
她动作猛地一僵,霍然转头,锐利如剑的目光扫向侧前方的密林深处,冷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云渊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密林之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伴随着窸窣的脚步声,三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形高瘦,面容阴鸷,手中把玩着两枚淬毒的黑色飞镖,正是之前逃走的黑鸠!
而在他身后,那两名戴着白色无表情面具、气息虚无缥缈的黑衣人,如同幽灵般悄然站立。
黑鸠看着如临大敌的寒星和重伤的云渊,脸上露出一抹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寒星队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还有这位墨大师……国师大人可是想念你的很呢。”
“至于你们想去的地方……”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冷,“就不必麻烦了。因为,你们哪儿也去不了了。”
绝境之后,竟是更大的绝境!
国师府的追兵,以及那神秘可怕的“幽冥司”杀手,已然悄无声息地合围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