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了太昊的一番话后,他那双原本充满了悲伤与祈求的眸子,此刻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觉悟所取代。
他走到大殿中央,将那株“果子”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它那狰狞的模样。
“太昊陛下,武祖,文祖……”
神农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力量。
“我的族人,就是死在它的手上。我恨它,但我更恨的,是我们人族的‘无知’!”
他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些因这株毒草而露出厌恶与恐惧神情的同族,眼神中的悲悯之色更浓。
“这天地之间,一草一木,皆由盘古父神身躯所化,皆有其存在的道理。它能为毒,或许,便也能为药!”
“我们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它们有毒,而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的毒性,更不知道,如何去解它的毒,如何去用它的‘毒’,来治愈另外一种病!”
他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对着大殿之外那苍茫的洪荒天地,对着那承载了人族所有气运的圣地祭坛方向,猛地叩首!
随即,他站起身,用一种石破天惊,震动了整个人族气运的洪亮声音,立下了他的大宏愿!
“皇天后土,大道在上!”
“人族神农,愿以己身,尝遍洪荒百草,分辨五谷药石!”
“为我人族,开辟一条生生不息之路!”
“纵使身死道消,魂归天地,亦在所不惜!!!”
“轰——!!!”
誓言出口的刹那,整个人族祖地上空,那条由太昊亲自镇压的气运金龙,猛地发出一声无比亢奋、无比认可的嘹亮龙吟!
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一股璀璨到了极致的皇道气运,从金龙身上分化而出,化作一道纯金色的光柱,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笼罩在了神农的身上!
嗡!
沐浴在皇道气运之中,神农的身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却在这一刻,与整个人道气运,产生了一丝玄之又玄的共鸣!
“好!好!好!”
主位之上,天皇太昊看到这一幕,龙颜大悦,连说三个“好”字!
他从圣座上走下,亲手将跪地的神农扶起,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与期许。
“神农!你不负人族,不负众生!”
他当着所有高层的面,握住神农的手,将其高高举起,向着整个圣殿,乃至整个人族,宣告了他的决定!
“从今日起,人族神农,便是我人族下一任人皇——‘地皇’的继承者!!”
天皇太昊亲手将神农扶起,那双蕴含着日月轮转的圣眸之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人族之未来,便系于你一身。”
伏羲上前,拍了拍神农的肩膀,这位一拳能撼动盘古幡的武祖,此刻的话语却无比沉重。
“此去,九死一生,万事小心。”
神农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他只是对着圣殿内的所有人族先贤,深深一躬。
再一躬。
最后一躬。
而后,他毅然转身,走出了这座庇护着人族核心的圣殿。
殿外,一支由百名金仙级武者组成的护卫队早已集结完毕,他们是人族最精锐的战士,每一个都身经百战,气息彪悍。
看到神农走出,百人齐齐单膝跪地。
“我等,誓死护卫地皇周全!”
神农摇了摇头,挨个将他们扶起。
“你们的命,和我的命一样,都是人族的。”
“此行,我们是为人族去求生路,不是去送死。”
说完,他不再停留,迎着初升的朝阳,迈开了脚步,走向那片广袤、未知,充满了机遇也遍布着死亡的洪洪荒大地。
……
旅途的艰辛,远超想象。
他们穿越过毒瘴弥漫的沼泽,攀登过罡风凛冽的雪山,也曾误入过上古大能留下的残破禁制,险死还生。
护卫队的战士们,凭借强大的武道修为,斩杀了一头又一头拦路的洪荒异兽。
而神农,则将他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对那些千奇百怪的植物的辨识之中。
他天生对草木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
一株植物,是温是寒,是燥是润,他只需用舌尖轻轻一舔,便能感知个大概。
再辅以地皇继承者那磅礴的气运护体,让他避开了许多致命的剧毒。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
这里的植物不再像深山老林里那般狰狞可怖,大多都是一些低矮的草本。
神农蹲下身,捻起一株结着饱满颗粒的植物,那颗粒呈现出温润的黄色,散发着一股朴实而温暖的气息。
“首领,此物……能吃吗?”一名护卫好奇地问。
神农没有回答,他将那黄色的颗粒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起初,并无异样,但很快,一股从未有过的、纯粹的能量暖流从腹中升起,迅速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它不像灵果那般霸道,却温润地填补着肉身的每一丝空虚。
神农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激动地浑身颤抖:“是它!就是它!这不是灵药,却胜似灵药!这是能让我亿万族人,都能填饱肚子的……天赐之粮!”
接下来的数月,他们就在这片平原上,先后发现了五种截然不同,却都拥有类似特性的植物。
有的颗粒饱满如珍珠,有的穗子沉甸如弯刀。
神农为它们分别取名为:黍、稷、稻、麦、菽。
他将这五种作物,统称为“五谷”!
消息与种子,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人族祖地。
当伏羲与仓颉亲身验证了这五谷的神奇之后,整个人族都为之沸腾了!
开垦!种植!
一场席卷了整个人族疆域的农业革命,就此拉开序幕!
短短数年。
昔日荒芜的土地,被一片片金色的麦浪与绿色的稻田所覆盖。
人族,第一次拥有了稳定而庞大的食物来源,彻底告别了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需要靠狩猎异兽果腹的血腥时代。
每一个新生儿,都能喝上浓稠的米粥。
每一个战士,都能吃上管饱的干粮。
人族的气运,因此再度暴涨,那条盘踞在祖地上空的气运金龙,身躯比之前又凝实了数分!
而神农的名字,也传遍了人族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人自发地为他立起长生牌位,日夜叩拜,称颂他为“在世圣贤”,其威望,在民间甚至一度超越了高高在上的几位圣人。
他曾短暂返回祖地,亲眼看到昔日面黄肌瘦的孩童,如今正捧着热腾腾的米粥嬉笑打闹,看到战士们背着沉甸甸的麦饼奔赴边疆。这番景象让他心中无比满足,却也让他更加惦念那些还在被病痛折磨的族人。
在圣殿前,他向着太昊与伏羲深深一拜,婉拒了休整的提议:“温饱只是活下去的基石,我人族当求长久安康。”
疾病,瘟疫,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依旧在吞噬着族人的生命。
他再次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了瘴气弥漫的南方。
他带领着队伍,向着更加凶险的地域进发。
......
南方,十万大山。
这里终年潮湿,瘴气横行,是毒虫猛兽的天堂,也是无数禁忌传说的源头。
队伍刚进入边缘地带没多久,便有数名战士上吐下泻,浑身发软,短短一日,便瘦得脱了相。
“是瘴毒入体。”
神农面色凝重,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解毒之法。
他将病人安顿好,独自一人走入了附近的一片沼泽地。
这里的植物,大多都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
终于,他在一汪黑色的泥潭边,发现了一株通体碧绿,叶片形如羽翼的小草。
他能感觉到,这株小草中,蕴含着一股清凉、肃杀之气,正是那瘴毒的克星。但同时,在那清凉之下,他还隐约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截然相反的阴寒。
药与毒,竟在同一株草上达到了如此诡异的平衡。他明白,想要获得其一,就必须承受其二。
没有丝毫犹豫,为了尽快救治族人,他摘下一片叶子,毅然放入口中。
那一瞬间,清凉的药力确实化解了吸入的瘴气,但紧接着,那股潜藏的阴寒剧毒,如同苏醒的毒龙,轰然爆发!
“呃!”
神农猛地跪倒在地,腹部传来了刀绞般的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道道漆黑的纹路,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他的血管里乱窜!
“首领!”
远处的护卫们看到这一幕,骇得魂飞魄散,纷纷冲了过来。
“别过来!有毒!”
神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阻止了他们。
剧痛,正在侵蚀他的意志。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不行……我不能死……
人族的医药之道,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