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晨光总带着股迟滞的温柔。当第一缕碎银般的光线艰难地钻过铅灰色云层，斜斜落在林恩三人昨夜扎营的岩石背风处时，帐篷边缘悬着的积雪正顺着帆布纹路往下滴融水。
水珠坠在冰棱尖端，先凝出一点剔透的凉意，再“叮咚”一声砸进地面的雪洼里，溅起细小的雪粒。这细碎的声响混着远处残留的、被风磨软了的呼啸，比昨日那场能掀翻帐篷的暴风雪温和太多，倒像冰原终于肯松口，给旅人留了点喘息的余地。
林恩是第一个醒的。
他裹着那床边角磨出毛絮的半旧羊毛毯坐起身，指尖还凝着冰原清晨特有的寒意，触到脸颊时都能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怀里探手，指尖先碰到自己温热的衣襟，再往下，便触到了那本深棕色封皮的日记。边缘被反复翻阅磨得有些发毛，却被他仔细压得平整，连半点雪水的痕迹都没有。
林恩轻轻把日记掏出来，借着帐篷缝隙漏进来的晨光翻开，纸页泛着旧时光的黄，父亲凯伦的字迹遒劲有力，落在“腐骨山谷北口有瘴气，需以解毒草汁涂口鼻”这行字上时，林恩的指尖不自觉地顿了顿，仿佛还能摸到父亲写这行字时，笔尖在纸上留下的力道。
再往下看，“守序派食人族或藏于西侧溶洞，若遇之，可提‘灵植艾拉’之名，或能获信任”“艾拉”两个字像颗小石子，轻轻砸在他心头，那是母亲的名字，也是他此刻在冰原上独行的念想之一。
“还在看日记？”艾莉娅的声音从帐篷另一侧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晨霜浸过的琴弦。她也坐了起来，膝盖上摊着件深灰色的御寒披风，披风领口到肩线裂了道半指宽的口子，是昨夜被冰棱划的。
她手里捏着根磨得光滑的细骨针，针线上穿的灰绿色线一看就知道是冰原苔藓纤维纺的。
那纤维得在融雪天里从苔藓根部一点点剥离，再捻成线，粗糙得很，却韧得能拽住冰块。艾莉娅的指尖很巧，针穿过帆布时几乎没什么声响，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排小石子，已经把裂口缝了大半。林恩注意到她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昨夜值夜到后半夜，没睡够。
“确认下路线。”林恩合上日记，指尖在封皮上的“艾拉”二字处轻轻蹭了蹭，抬头看向艾莉娅时，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明明可以多睡会儿，值夜到那么晚，白天还要赶路。”
艾莉娅闻言笑了笑，眼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低头继续缝披风。针穿过裂口最宽的地方时，她的手指微微一顿。
线扯得有点紧，帆布被拽出个小褶子。“习惯了。”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帐篷上的雪，“在精灵族的星叶森林时，冬天守夜比这冷多了，有时候风会顺着树缝灌进哨塔，冻得人连弓弦都握不住。现在至少风小了，还能晒到点太阳。”她说着，忽然抬起头，目光望向帐篷外，耳朵轻轻动了动。
精灵族的听觉总比常人敏锐些，“橡木前辈好像已经起来了，我听见他木杖敲地面的声音了。”
林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帐篷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先探进来的是橡木那根缠着藤蔓的木杖。杖头的橡木球被摩挲得发亮，还挂着几片干枯的苔藓。
接着，裹着厚皮衣的老人身影才钻进来，皮衣领口和袖口都缝着补丁，却洗得干净。他手里拎着个粗布包，包口扎得紧实，却还是有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草药的清香飘出来，驱散了帐篷里残留的寒气。
“醒了就好，刚好我找着点好东西。”橡木把布包放在帐篷中央那块用来垫锅的平整石块上，伸手解开绳结。布包里躺着几株带着根须的草药，叶片是淡蓝色的，边缘长着细小的锯齿，叶背上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这是暖身草，刚在附近的岩石缝里找的，比我们昨天剩的那些新鲜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从另一个挂在腰间的布袋里倒出剩下的草药，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暖身草放一堆，叶片舒展，还带着水汽；解毒草放另一堆，叶片偏暗绿，根须更粗壮些；还有几株叶片肥厚的止血草，被他小心地理掉根须上的泥土，生怕碰坏了叶片里的汁液。
“就是解毒草只剩这些了。”橡木数了数，抬头看向林恩时，眉头轻轻皱了皱，指节分明的手指在解毒草上点了点，“按你父亲日记里说的，到腐骨山谷前得用它涂口鼻，这些量够我们三个用两次，但要是半路上遇到突发情况，比如瘴气提前扩散，恐怕就不够了。”
林恩点点头，起身掀开帐篷帘走了出去。晨光已经把冰原照得亮堂了许多，远处的冰原废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断壁残垣被积雪盖着，像一头伏在雪地里的巨兽，脊背起伏间还能看出当年城池的规模。
地面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踩上去会陷进半指深的泥泞里，冰冷的泥水顺着靴底的缝隙往上渗，冻得脚踝发麻。
林恩深吸了口气，空气中不再是纯粹的、刺得鼻腔发疼的冰雪味，反而混了一丝极淡的、类似枯草晒干后的气息。那是南方植被特有的味道，说明他们离冰原的边缘越来越近了。
“该出发了。”艾莉娅也走了出来，披风上的裂口已经缝好，灰绿色的线虽然走得不算整齐，却缝得很牢，拽了拽都没松动。她把弓箭斜背在肩上，箭囊挂在腰侧，手指伸进去摸了摸。每支箭的箭羽都理顺了，箭尖也磨得锋利。她还特意把弓弦拉到半满，试了试张力，动作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眼底的青色似乎也被晨光冲淡了些。
橡木已经把分好的草药装进随身的皮囊里，又把那只从冰原废都里找到的陶罐收进背包。
陶罐上有几道磕碰的痕迹，是之前找燃料时不小心撞的，却没漏，用来煮暖身草正好。“我们走南边的缓坡。”他抬起手，指了指远处一道隐约的山脊，山脊线在晨光里泛着淡灰色，“那边的积雪薄，我记得十年前跟着师傅来的时候，过了那道坡，地面上的植被就会变了，不用再踩着这么深的雪赶路。”
三人很快收拾好帐篷，林恩负责叠毯子，艾莉娅收帐篷杆，橡木则把垃圾都埋进雪地里，连一点布条都没留下，这是在危险地带赶路的习惯，避免引来野兽或敌人。收拾完后，他们顺着橡木指的方向出发。
艾莉娅走在最前面，她的视力比人类和德鲁伊都好，能看清远处雪地里隐藏的冰缝痕迹。
那些冰缝被薄薄的积雪盖住，只露出一点深色的缝隙，她会用木杖在前面标记出来。林恩走在中间，左手始终握着腰间的短刀，刀柄被他摸得温热，右手则时不时会碰一下怀里的日记，那本日记像个锚，让他在这片空旷的冰原上，总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橡木走在最后，手里的木杖时不时敲一下地面，节奏均匀，那是德鲁伊在感应地面的魔力波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脚下的积雪果然越来越薄，原本覆盖地面的白色，渐渐被一片片灰绿色的苔藓取代。
这些苔藓比冰原上的更厚实，踩上去软软的，能隔绝一部分地面的寒气，连靴底渗进来的冰冷都减轻了些。艾莉娅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苔藓——苔藓的表面长着细密的绒毛，像一层薄绒布，她用指尖蹭了蹭，绒毛粘在指腹上，有点痒。“这是地绒苔，能在零下十度的低温里存活。”她抬起手，把苔藓递给林恩看，眼底带着点对植物的熟悉，“不过再往南走，温度会慢慢升高，到时候地绒苔就会被灌木取代了。”
橡木也凑了过来，用木杖轻轻拨开苔藓下的土壤，土壤已经开始解冻，呈深褐色，里面能看到细小的白色根须，像发丝一样缠绕在土粒间。
“这土已经化冻了，你看这些根须，都是新长出来的。”他直起身，眉头忽然轻轻皱了皱，伸手从皮囊里掏出一株解毒草，凑到鼻尖闻了闻，草药的清苦味里，混了一丝极淡的、类似腐烂树叶的味道。“风里有瘴气的味道了，很淡，但确实有。”他看向林恩，语气里带了点凝重，“看来我们离腐骨山谷已经不远了。”
林恩心里一紧，立刻展开了枯荣感应，这是他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能力，能感知周围植物的魔力波动。
往常感应到的植物魔力都是温和的，像流水一样顺畅，可此刻，他的意识里，远处的植被魔力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波动，不是正常生长的鲜活，反而像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一层灰，带着点腐朽的钝感，连流动都变得缓慢了。
他顺着那波动的方向望去，只见南边的天际线处，隐约压着一片灰黑色的雾，那雾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从地面蒸腾起来的，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块脏污的纱巾，把南边的天空遮了一角。
“那就是腐骨山谷的瘴气？”林恩指着那片灰雾，声音里带着点确认的意味。
橡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点头：“差不多就是了。不过现在离得远，瘴气还没扩散到这里，等我们再靠近些，那雾会变得更浓，颜色也会深成墨绿，到时候连视线都看不清。”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到时候必须把解毒草汁厚涂在口鼻上，不然吸进瘴气会头晕，严重的话还会中毒，浑身无力，连刀都握不住。”
艾莉娅把弓箭举了起来，眯起眼睛，瞄准那片灰雾的方向看了看。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模糊的雾团，什么都看不清。她放下弓箭，手指在弓弦上轻轻蹭了蹭，想起之前橡木提过的食人族：“按布鲁说的，守序派应该在瘴气内侧的溶洞里，而噬魂派可能会在山谷入口附近巡逻，我们得小心避开巡逻的人。”
“布鲁？”林恩看向橡木，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橡木叹了口气，眼神里带上了点回忆的神色，他靠在一根露在雪外的枯木上，慢慢说道：“十年前我还在德鲁伊议会当学徒的时候，跟着师傅来过一次腐骨山谷的外围。那时候守序派的首领还是布鲁的父亲，他们和我们德鲁伊的关系不错，经常交换草药。守序派懂些粗浅的草药知识，能在瘴气里找到我们需要的醒神草，而我们会给他们带些暖身草和工具，比如打磨好的石斧。”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无奈，“后来马库斯开始打压异族，德鲁伊议会被解散，我们和食人族的联系也断了。我去年听逃出来的德鲁伊说，布鲁接手首领后，守序派就被噬魂派排挤到了山谷深处，日子很不好过。”
林恩又掏出了日记，翻到其中一页——纸页上有父亲用炭笔写的字，字迹比之前的更潦草些，像是在匆忙中写的：“守序派食人族不喜争斗，以狩猎和采集为生，不吞噬灵魂，与噬魂派水火不容，若能结盟，可为对抗马库斯的助力。”
林恩的指尖在“对抗马库斯”那几个字上顿了顿，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坚定。
马库斯不仅迫害异族，还害死了他的父母，现在守序派是对抗马库斯的潜在盟友，无论如何，他都要说服布鲁结盟。
就在这时，艾莉娅忽然按住了林恩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明确的警示意味，示意他蹲下。她自己也迅速矮身，弓箭已经举了起来，箭尖对准了右侧的灌木丛。
那片灌木丛刚从苔藓中冒出来，枝条细瘦，呈深褐色，叶子是深绿色的，上面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在晨光下闪着光。
“有动静。”艾莉娅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在林恩耳边说的，指节因为用力握弓而泛白，“灌木丛后面有东西在动，不是植物，呼吸声很重。”
橡木也立刻蹲下，手里的木杖顶端泛起了淡淡的绿色光芒。那是德鲁伊调动自然魔力的征兆，绿色的光芒像层薄纱，裹在木杖上。他侧耳听了听，眉头皱得更紧了：“是野兽的声音，不止一只，呼吸声很粗，应该是体型不小的兽类。”
林恩立刻展开枯荣感应，意识顺着地面的根须，悄悄传到了灌木丛下，那里有三团温热的魔力波动，体型比普通的狐狸大些，却很灵活，正贴着地面，一点点往他们这边移动。
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它们爪子划过土壤的痕迹，尖利的爪子蹭过土粒，还能感应到它们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咕噜声，带着点饥饿的焦躁。
“是雪牙狐。”橡木很快就辨认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点了然，“冰原南边很常见的野兽，群居，爪子锋利得能划开冰面，牙齿还带毒，一般不主动攻击人类，但冬天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就会组队偷袭旅人。”
他的话音刚落，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猛地窜了出来——它的体型比普通狐狸大一圈，皮毛上沾着点泥土，眼睛是暗红的，像两颗浸了血的玛瑙，爪子泛着寒光，扑向的方向正是走在最前面的艾莉娅。
艾莉娅早有准备，几乎在雪牙狐窜出的瞬间，她的箭矢就射了出去。淡绿色的精灵魔力裹在箭尖上，像一层薄光，精准地射中了雪牙狐的咽喉，那是精灵族最擅长的要害攻击，能一击致命。雪牙狐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身体在空中顿了顿，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暗红的血从它的咽喉处流出来，渗进苔藓里，把灰绿色的苔藓染成了深色。
但另外两只雪牙狐也紧接着窜了出来，一只朝着林恩扑来，另一只则扑向了橡木。林恩的反应极快，左手猛地拔出短刀，刀身泛着冷光，右手则迅速调动枯荣感应。
地面下的地绒苔突然疯长起来，原本细小的藤蔓瞬间变得粗壮，像一条条绿色的绳子，缠住了扑向他的雪牙狐的后腿。那只雪牙狐失去了平衡，“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还没等它爬起来，林恩已经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刀狠狠砍向它的脖子，动作干脆利落。
另一边，橡木的木杖顶端射出了几缕绿色的荆棘，荆棘像活过来一样，迅速缠住了扑向他的雪牙狐的身体，荆棘上的尖刺轻轻扎进雪牙狐的皮毛里，却没扎太深，只是让它无法挣扎。橡木慢慢走过去，木杖轻轻敲在雪牙狐的头上，动作很轻，雪牙狐瞬间就失去了意识，身体软了下来。
“别杀它。”橡木见林恩看过来，解释道，语气里带着点对生命的尊重，“雪牙狐很少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是饿极了。这只只是昏迷，等它醒了会自己跑的，没必要赶尽杀绝。”
林恩点点头，收起了短刀。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被自己砍死的雪牙狐的尸体——雪牙狐的肚子是空的，肋骨都能隐约看到，显然是饿了很久。
“看来南边的猎物也少了。”他站起身，看向远处那片越来越近的灰雾，心里有点沉重，“连雪牙狐都要往这边找食物，腐骨山谷里的守序派，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艾莉娅把射死的雪牙狐拖到了远处的岩石后面，避免血腥味引来更多野兽。她又检查了一遍箭囊，确认箭矢足够，才走回来：“还好只有三只，要是再多几只，恐怕会耽误赶路。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天快中午了，瘴气可能会随着温度升高而扩散，到时候更危险。”
橡木把昏迷的雪牙狐拖到了灌木丛后面，又用泥土盖住了地上的血迹，泥土是湿润的，能很好地掩盖血腥味。“走吧，按现在的速度，再走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到腐骨山谷的外围了。”
三人继续前进，脚下的植被变化越来越明显——地绒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人多高的低矮灌木。这些灌木的叶子又厚又硬，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蜡质层，显然是为了适应瘴气环境而进化出来的，能挡住瘴气里的毒素。
林恩用枯荣感应探查这些灌木，发现它们的魔力波动比之前的地绒苔更钝，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叶片里甚至含有微量的毒素，虽然对人类无害，但长期接触会让皮肤发痒。
“小心这些灌木的汁液。”橡木走在后面，见林恩的手臂快碰到灌木了，连忙提醒道，“要是沾到皮肤上，得赶紧用融水擦掉，不然过一会儿就会起疹子，又痒又疼。”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囊里掏出几株解毒草，找了块光滑的石块，把解毒草放在上面，又加了点融水，用木杖的一端慢慢捣了起来，捣药的动作很轻，避免汁液溅出来，绿色的汁液渐渐从草药里渗出来，带着点清苦的味道。“我们先涂一点在口鼻上，提前适应一下解毒草的味道，等靠近瘴气了再涂厚些。”
林恩和艾莉娅走过去，接过橡木递来的解毒草汁。
汁液盛在一片宽大的树叶里，绿油油的，带着点黏腻的质感。他们把汁液轻轻涂在鼻子和嘴唇周围，苦涩的味道立刻钻了进来，却奇异地让人精神一振，连之前赶路的疲惫都减轻了些。
艾莉娅涂完后，又把剩下的一点汁液涂在了弓箭的握把上，指尖仔细地把汁液抹匀：“精灵族对毒素比较敏感，多涂一点保险，免得碰到瘴气不舒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里的腐味越来越浓，远处的灰雾也越来越近。
现在已经能看清那雾是从腐骨山谷的入口处蒸腾起来的，像一道厚厚的灰色屏障，把山谷和外界严严实实地隔开，连阳光都穿不透。林恩停下脚步，再次展开枯荣感应。
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山谷入口处的植物魔力：那里的灌木长得更茂密，却也更腐朽，很多灌木的叶子已经发黄，甚至有几株已经枯死，枝干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深绿色苔藓，摸上去黏糊糊的，和日记里父亲描述的“山谷通道内的苔藓”一模一样。
“前面就是腐骨山谷的外围了。”橡木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用木杖指了指前方的一道狭窄通道，那通道夹在两座陡峭的岩壁之间，岩壁是深灰色的，上面布满了裂缝，通道入口处正被灰黑色的瘴气笼罩，能见度只有几步远，只能看到通道深处隐约的轮廓。“通道里可能有噬魂派设的陷阱，也可能有他们的人巡逻，我们得格外小心，一步都不能错。”
艾莉娅把弓箭举了起来，箭尖对准通道入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先去勘察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要是有危险，我会用弓弦发出信号。”她说完，脚步变得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走在灌木之间时，衣角擦过叶片都没发出声音。精灵族的潜行技巧在这时发挥得淋漓尽致，没过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瘴气边缘的阴影里。
林恩和橡木留在原地，橡木继续捣着解毒草汁，准备等会儿靠近瘴气时用，林恩则再次翻开了父亲的日记。他翻到最后几页，那里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是父亲用炭笔手绘的腐骨山谷通道图，线条虽然简单，却标注得很清楚，“白骨堆”“毒藤蔓”“溶洞入口”几个地点旁边，还写着小小的注释。林恩指着“白骨堆”的位置，对橡木说：“日记里说，通道里有一堆大型野兽的白骨，守序派和噬魂派可能会在那附近交战。刚才艾莉娅说听到动静，会不会就是他们在打斗？”
橡木凑过来看了看地图，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点担忧：“很有可能。噬魂派一直想把守序派赶出腐骨山谷，好独占山谷里的草药，所以经常在通道里伏击守序派的人。如果真的在打斗，我们就得想办法帮守序派。不然等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恐怕已经没多少人了，更别说结盟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瘴气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铮”声，是艾莉娅的弓弦发出的信号，说明她已经勘察完了。林恩和橡木立刻站起身，拿起东西，朝着通道入口走去。越靠近瘴气，空气里的腐味就越浓，吸一口都能感觉到喉咙里的涩意，像吞了口灰尘，还好提前涂了解毒草汁，不然恐怕已经头晕了。
艾莉娅从瘴气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凝重，额头上还沾了点瘴气里的湿气：“通道里有两队食人族在打斗，弱势的一方应该是守序派，他们的人不多，已经快撑不住了。而且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长了很多毒藤蔓，那些藤蔓会主动缠靠近的人，不小心碰到就会中毒，浑身发麻。”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急切，“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他们，不然等噬魂派解决了守序派，下一个就会是我们，他们肯定不会让外人进山谷的。”
林恩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望向瘴气深处。那里隐约能听到兵器碰撞的“锵锵”声，还有食人族的怒喝声，声音越来越近，说明打斗的地方离入口不远。
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想起母亲的名字，想起德鲁伊和精灵族的盟约，心里忽然有了决定，语气坚定：“不能等了，我们现在就进去帮守序派。艾莉娅，你用弓箭吸引噬魂派的注意力，尽量射他们的武器，别伤人；橡木，你帮守序派的伤员包扎，用止血草止住伤口；我去找到腐心草，日记里说腐心草的汁液能让植物暂时疯长，我用它制造混乱，拦住噬魂派的人。我们分工合作，一定能帮他们打赢。”
橡木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止血草和布条，把布条撕成合适的长度，放在方便拿的地方：“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帮伤员。”
艾莉娅也把弓箭调整到最佳状态，箭尖上附着了一层淡绿色的魔力，确保能射得更准：“我随时可以射箭，只要看到噬魂派的人，就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