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破风的锐啸贴着耳畔擦过,带起的血珠溅在云飞染尘的脸颊上,滚烫得像火。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老槐的粗树干上,震得枝桠间积落的枯叶簌簌往下掉,混着肩头新添的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在灰扑扑的衣料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包围圈又缩小了些。七名散修呈半圆将他困在树下,手里的法器泛着或明或暗的灵光。有锈迹斑斑的铁尺,有串着三颗阴煞珠的链子,还有人握着柄豁了口的长刀,刀身上还沾着他方才被划开手臂时留下的血渍。这些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初期巅峰,最低的甚至只是炼气九层,但架不住配合得密不透风,尤其是领头那个瘦高个,手里的短匕总能在他挥剑格挡的间隙,精准刺向他防御的破绽,显然是常年结队截杀练出来的默契。
“小子,别硬撑了。”瘦高个舔了舔唇角,“把从血魂使者那儿抢来的聚魂珠交出来,我们哥几个还能留你个全尸。”
云飞咬着牙没说话,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内的轮回之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更麻烦的是伤势,左肩被阴煞珠的寒气侵了脉,这会儿整条左臂都麻胀着,连抬剑的力道都弱了几分。右腿膝盖下方被长刀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皮肉。
他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冲“聚魂珠”来的。先前在青云府血魂使者被镇邪司高手击杀时,他将聚魂珠顺手收了起来,却没料到血魂宗竟这样嚣张,派人半路截杀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瘦高个见他不吭声,眼神一狠,朝旁边两人递了个眼色,“老三、老五,用困煞阵困住他。老四你绕到后面,别让他再往林子里跑!”
话音刚落,那两个握着阴煞珠链子和铁尺的散修立刻动了。阴煞珠链子一甩,三颗黑沉沉的珠子在空中绕着圈飞,落地时砸在泥土里,冒出缕缕黑烟,瞬间在云飞四周织成一道半透明的黑网,网面上爬着细密的血色符文,正是低阶邪修的困煞阵。持铁尺的散修则踏着急步绕到侧面,铁尺往地上一敲,尺身上泛起青灰色的光,一道土刺突然从云飞脚边的地里窜出来,直逼他的小腿。
云飞猛地拧身避开,却因右腿伤势牵动,动作慢了半拍。那道土刺擦着他的裤腿划过去,尖锐的石尖还是划破了他的皮肉,新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也就是这一瞬的迟滞,瘦高个的短匕已经刺到了他的胸口。那匕首上裹着一层淡淡的黑芒,显然喂了毒,若是被刺中,哪怕是筑基修士也得顷刻间灵力紊乱。
生死一线间,云飞几乎是凭着本能挥剑格挡。铁剑的剑脊撞上短匕的刃身,“当”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握剑的手都颤了颤。可瘦高个的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短匕借着碰撞的力道往下压,匕首尖距离他的胸口不过三寸,黑芒里的腥气已经飘进了他的鼻腔,刺鼻得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小子,认命吧!”瘦高个脸上露出狞笑,手腕再一用力,短匕又往下压了半寸。
云飞的额头抵着剑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往手臂上涌,可丹田内的轮回之气却像是枯竭的溪流,再也跟不上身体的消耗。他能感觉到,左肩的寒毒已经顺着经脉往丹田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冷意,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淡淡的黑晕。他知道, 再撑下去,要么被短匕刺穿胸口,要么被困煞阵的煞气耗干灵力,最后变成这些散修手里的猎物。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他想到云娟被掳走时,撕心裂肺喊着“哥哥救我”的模样。想到识海里六道曾说过“你若不强,连守护的资格都没有”。想到他还没找到清云宗,还没看到妹妹平安无事,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不能……不能……”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调动丹田深处残存的轮回之气,哪怕只能发出半记剑招,也要拉着瘦高个一起受伤。可就在这时,识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很淡,却像是带着某种穿透一切的力量,瞬间压过了耳边的风声、兵器碰撞声,甚至盖过了他身上伤口的剧痛。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从识海中央涌了出来。
不是狂暴的灵力,也不是锐利的剑气,而是一种温和却厚重的气息,像是笼罩着整个星空的星云,缓缓流淌过他的识海,又顺着识海与丹田相连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气海。
是六道的力量!
那股温和的力量进入丹田后,并没有直接补充他消耗的轮回之气,而是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他气海深处那些因过度消耗而变得紊乱的气流。原本滞涩的轮回之气,在这股力量的触碰下,竟像是被理顺的丝线,开始重新按照轮回功法的运转路线流动起来。更奇妙的是,当这股力量流过他脑海中关于剑势的感悟时,那些原本模糊的、零散的念头,突然像是被串起来的珠子,瞬间变得清晰。
轮回者,有始有终,有进有退,就像四季更替,昼夜轮转,并非只有一往无前的锐势,更有藏在凌厉之下的“转势”。就像刚才被瘦高个压制时,他若是一味硬抗,只会耗尽力气,可若是顺着对方的力道往后撤,再借着后撤的惯性旋身反击,反而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剑势的理解,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原本笼罩在他周身的剑势,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灵魂,不再是单纯的“锐”,而是多了几分“柔中带刚”的变化,就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暗流,看似温和,实则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
.“这是……?”
瘦高个脸上的狞笑突然僵住。他能清晰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变了。明明刚才还像是强弩之末,可此刻,对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气场,那气场没有外放的煞气,却让他心里升起股莫名的忌惮,就像面对一头看似慵懒、实则随时能扑杀猎物的猛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飞突然动了。
没有再硬抗短匕的力道,而是手腕微沉,握着铁剑的手顺着短匕的刃身轻轻一滑。这个动作看似退让,却恰好避开了短匕的锋芒,同时剑刃贴着匕首的侧面,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瘦高个的手腕削了过去。
这一剑的速度并不快,可剑身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势”。明明是削向手腕 ,瘦高个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想要后退时,双脚却像是粘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并不锋利的剑刃越来越近。
“不好!”
他惊喝一声,猛地松开握匕的手,身体往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可即便如此,剑身上附带的剑势还是擦过他的手腕,一道浅浅的血痕瞬间出现在他的皮肤表面,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而云飞借着这一剑的惯性, 身体已经旋到了侧面。他没有停顿,左手猛地握拳,拳头上没有龙虎虚影显现,却带着一丝轮回之气的厚重,狠狠砸向旁边那个维持困煞阵的散修胸口。
“砰!”
一声闷响,那散修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被重锤砸中的破布娃娃,身体往后倒飞出去,撞在另一棵树上,口吐鲜血晕了过去。随着他的倒下,困煞阵的黑网瞬间失去了灵力支撑,“嗤”的一声消散在空气里,只剩下三颗阴煞珠滚落在地上,发出黯淡的光。
没了阵法的束缚,云飞的动作彻底放开了。
他握着铁剑,周身的剑势已经完全展开。每一次出剑都像是顺应着某种规律,看似缓慢,却总能预判对手的动作,剑刃划过的轨迹,恰好卡在对方防御的间隙。
刚才还围着他的散修,此刻却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有人挥刀砍向他的后背,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体顺着刀风的方向侧滑半步,同时剑刃往后一撩,正好削中对方握刀的手指,疼得那人惨叫着扔了刀。还有人想用铁尺砸他的膝盖,他却借着转身的力道,用剑脊重重敲在对方的手腕上,铁尺掉在地上,手腕瞬间肿起老高。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原本占据上风的散修就倒下了三个。剩下的四人脸色惨白,看着云飞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们实在想不通,刚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的少年,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剑势变得诡异难测,连出手的时机和角度,都精准得让人头皮发麻。
“撤!快撤!”
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剩下的三个散修也如梦初醒,跟着他一起四散奔逃,连掉在地上的法器都顾不上捡。
云飞没有去追。
他站在原地,握着剑的手缓缓垂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那一番交手,虽然看似轻松,却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六道渡来的力量主要用于理顺他的轮回之气和提升剑势感悟,并没有直接补充他的灵力,此刻丹田内的气海依旧空虚,只是那些流转的轮回之气,比之前更加凝练,运转的速度也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