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回来，王氏那句“小心看不见的人”像根刺，一直扎在沈微婉心里，不疼，但总让她觉得不踏实。
她不是个喜欢疑神疑鬼的人，但王氏临死前那诡异的神情和话语，不像是完全疯癫的胡言乱语。这宫里，难道真还有她不知道的，藏在更深处的势力？
她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查，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想了想，她找了个由头。以进一步整顿宫廷、理清人员脉络为由，下令内务府将宫里所有侍奉超过十年，特别是二十年以上的老宫人档案，全部整理出来，送到坤宁宫。同时，还要了近五年所有宫人，尤其是各宫主位身边得力宫女的调动记录。
这个命令合情合理，新皇后要彻底摸清后宫底细，没人能说什么。
厚厚的几大摞册子被送到了坤宁宫。沈微婉一有空就翻看，看得非常仔细。豆蔻在一旁帮着整理。
她重点看那些资历深的老太监和老嬷嬷，看他们曾经在哪些宫室待过，跟过哪些主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手艺或者背景。也仔细核对那些调动记录，看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或者频繁在几个关键宫室之间调动的。
一连看了好几天，眼睛都看酸了。
这天，娴妃赵婉茹过来看她。现在沈微婉是皇后，赵婉茹也被晋了位份，成了娴贵妃，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了。
赵婉茹看她埋在一堆册子里，揉了揉额角，忍不住问道：“娘娘，你这还在查什么呢？丞相党垮了，王氏也倒了，这后宫如今不是挺清净的吗？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费神？”
沈微婉放下手里的册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没提王氏的临终遗言，只是说：“没什么，就是想把这些陈年旧账都理清楚，心里有个数。底下的关系盘根错节的，不弄明白，总是不踏实。”
赵婉茹在她旁边坐下，叹了口气：“也是。之前是够乱的。不过现在好了，有你把着方向，大家都安分守己的。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小皇子还小，需要你多照看呢。”
“我知道。”沈微婉点点头，目光又落回那些册子上，“就是看看，图个心安。”
赵婉茹见她坚持，也没再多劝，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走了。
送走赵婉茹，沈微婉继续翻看。她翻到一份五年前的宫人调动记录副本，纸张都有些发黄了。
她一行行看过去，大多是些普通的岗位轮换或者升迁。忽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行记录上。
那上面写着：
“永业十一年，三月初七。宫女彩云，由贵妃（柳氏）宫中，调往寿康宫，侍奉李太妃。”
彩云！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就是贵妃柳如烟身边那个最得力的、佩戴着和她母亲相似玉佩的大宫女！
她记得清楚，当年她发现彩云频繁从赵太医那里拿药，后来贵妃倒台，彩云作为心腹，不是应该被处置或者打发去浣衣局之类的地方做苦役吗？怎么会是被调去了寿康宫，侍奉李太妃？
李太妃是先帝晚年的一位太妃，性子淡泊，常年礼佛，几乎从不与人来往，在宫里像个隐形人。彩云那样精明外露的宫女，怎么会去伺候李太妃？而且时间点是在五年前，那时候贵妃虽然还没倒台，但势头已经不如从前了。
这个调动，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沈微婉立刻又去翻找彩云更早的档案。发现彩云最初入宫时，竟然不是在贵妃宫里，而是在……浣衣局？待了不到半年，就被调到了当时还是柳嫔的贵妃宫中，并且很快成了心腹。
一个浣衣局出来的小宫女，凭什么能那么快得到骄纵的柳嫔（后来的贵妃）的信任和重用？
除非……她背后有人推荐，或者，她本身就不是普通人。
沈微婉看着那份陈旧的调档记录，看着“彩云”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王氏说的“看不见的人”，会不会就隐藏在像寿康宫这样看似与世无争的地方？而这个彩云，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又触碰到了另一张隐藏更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