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女孩，忽然怯生生地指向地上赵峰那歪着脖子的尸体，大眼睛里满是懵懂，“那个……那个很凶很凶的叔叔……他……他睡着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脖子扭得那么奇怪呀？他……他还会起来骂人吗？”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众人强撑的平静。
抱着她的妇人脸色“唰”地惨白如纸，惊恐万分地一把捂住女儿的嘴，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几乎要瘫软下去。她哀求地看向程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下一秒自己和女儿就会因为童言无忌而步赵峰的后尘。
其他人也瞬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中刚刚松弛了一丝的气氛再次凝固成冰。他们看着程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感激，是敬畏，是希望，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强大力量本能的恐惧。恩公救了他们，可他刚刚也如同碾死蚂蚁般抹杀了三个修仙者，手段冷酷得令人心胆俱裂。
小女孩的问题，残忍地撕开了那层名为“获救”的薄纱，暴露出他们与这位强大恩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是生与死，是凡俗与超凡，是蝼蚁与神魔般的差距。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赵峰死不瞑目的脸上。程野的目光从小女孩懵懂的脸上移开，缓缓掠过每一张写满惊惧与绝望的面孔，最后落向断魂涧的方向，深邃的眼底，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转瞬即逝。他沉默着，并未回答小女孩的问题，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眩晕。
那老者挣扎着，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道：“恩公……那石头……就在山涧深处……一个天然溶洞……洞口……”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程野站在原地，山风吹动他染血的衣角，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尘土和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微微抬眸，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险峻山涧，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程野的目光并未在那昏死的老者身上停留太久，仿佛那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终结。他周身那股刚刚收敛的冰冷气息，似乎因老者最后的遗言而微微波动了一下，空气再次变得粘稠沉重，压得幸存者们几乎喘不过气。
小女孩的母亲死死捂着女儿的嘴，指甲几乎要嵌进孩子柔嫩的脸颊里，她惊恐地看到程野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棱，缓缓扫过地上三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最终落向那云雾翻涌、透着不祥气息的山涧深处。
山风呜咽着，卷起血腥味，也送来一丝涧底潮湿阴冷的寒意。程野的眉头极细微地蹙了一下，并非怜悯，更像是一种对潜在麻烦的精准评估。那老者临死前的嘶喊，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涟漪。蕴灵石……还有赵家不惜布下阵法、追杀灭口也要守护的东西。仅仅是保密？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浑浊的乱世，一块能自发汇聚精纯灵气的矿石，足以引来群狼环伺，赵家此举，透着股欲盖弥彰的急切。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并非探查山涧深处——那太容易打草惊蛇——而是精准地掠过地上赵峰、老者以及那年轻女子的尸身，重点扫过他们腰间或袖袋。细微的灵力波动传来，是储物袋的禁制。程野心念微动，一股更隐晦、更凝练的无形力量如同最精巧的钥匙，瞬间穿透了那些低阶禁制。
几件闪烁着黯淡灵光的下品法器，几瓶气味驳杂的丹药，还有几块质地粗糙的下品灵石……这些寻常修士眼中的财富，在程野的感知里如同垃圾。他的注意力最终停留在赵峰贴身收藏的一个用特殊兽皮缝制的锦囊上。锦囊入手冰凉，其上禁制明显强于其他储物袋，带着赵家特有的灵力烙印。程野的神识稍一冲击，那烙印便如雪遇骄阳般无声消融。锦囊内，除了一枚刻有“峰”字的身份玉牌，还有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粗糙的矿石碎片。
那碎片看似不起眼，灰扑扑的，但程野敏锐地捕捉到其中蕴含的一丝极其精纯、内敛却又异常活跃的五行灵气！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润泽，火之灼热，土之厚重，五种属性灵气完美地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仿佛拥有生命韵律的波动。正是图鉴中所载的蕴灵石！虽然只是极小的一块边角料，但其品质之高，远超他的预期。这碎片，恐怕是赵峰在布阵或检查时私自截留的“纪念品”。
程野的指尖在那蕴灵石碎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其中澎湃的五行之力。赵家如此紧张，甚至动用阵法守护的，绝不会是这种边角料。涧底溶洞里的东西……价值恐怕难以估量。一丝极淡的、近乎难以察觉的探究之意，在他深邃的眼底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被母亲死死捂着嘴的小女孩，因为憋闷和巨大的恐惧，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小脸涨得通红，在母亲怀中剧烈挣扎起来。这哭声尖锐地撕裂了死寂，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
抱着她的妇人瞬间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看向程野，仿佛女儿的哭声就是催命的符咒。她猛地松开手，不顾一切地将孩子往怀里按，同时整个人如同捣蒜般朝着程野的方向疯狂磕头，额头重重撞击在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鲜血混合着泥土染红了她额前的乱发，嘴里语无伦次地哭求：“恩公饶命！饶命啊！孩子小……她不懂事……她胡说的！饶了她……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其他幸存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跟着跪倒，头压得极低，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将他们彻底淹没。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此刻被更深的绝望取代——这位深不可测的恩公，会不会为了彻底湮灭痕迹，将他们也一并抹去？毕竟，他们目睹了赵家三人的死亡，更听到了奇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