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孩子须臾间的相处,自然是用不上很多心眼。
乍见之时,陆远故意套话了解韩淑雅的身份,也是被逼无奈。
陆远对于赵希月的亲戚,一无所知。
之前两人对接信息的时候,陆远把自己家庭成员、样貌特征都讲述了一遍。
唯独到赵希月这边,她以一句“我家亲戚很久都不会见面的,暂时不用了解”为由,就把陆远给搪塞过去了。
今天幸亏是有韩淑雅这个小丫头,要不然陆远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是刚才韩淑雅说到陆远故意问她和家里人的名字,这种话,但愿家里人能当做童言无忌吧。
破绽还是有的,只希望没人留意到吧。
陆远陪着韩淑雅游戏玩得热火朝天,赵怡红在楼下喊着:“淑雅,该走了。”
韩淑雅听到妈妈的话,一局游戏没打完,就立即起身要离开,离开前还对陆远说:“姐姐,我要走了,咱们改天再一块儿玩。”
多好的小丫头,玩游戏不沉迷,说结束就结束,而且还这么有礼貌。
陆远也随着韩淑雅下了楼,简单言语两句,送客人至门口,陆远便上了楼。
自己的剧本还没忙活完呢,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剧本写完,写不完是小狗。
汪汪汪。
——
在医院陪护病人,是个磨人的差事。
李湘接连几日都在病床前,眼下吕诗雅和女婿都在,她也能清闲一阵了。
赵希月定了个旅社,让李湘前去休息。
自己则和吕诗雅两人一同守在病床边。
吕诗雅依靠着赵希月,两只手臂和赵希月的手掌交缠在一起,头偏在他的肩膀上。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穿着婚纱礼服,偏偏却是在公交车上,礼服的裙摆被车上的人踩来踩去。
她很心痛,因为这件礼服价值不菲。
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又转而骑上了一辆共享单车,裙摆绞进车轮,衣服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泪水蒙上眼睛,以至于看不清路。
一辆对向而来的电瓶车嘭得一下把她撞倒在地上。
地面上泥泞的水渍,沾染了洁白的婚纱,手机也从口袋里飞出去好远。
她连滚带爬的捡起手机,擦拭上面的水渍和灰尘。
半梦半醒间,吕诗雅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人受伤了还可以愈合,但是手机坏了,那就是真坏了。”
赵希月手臂被吕诗雅枕了一夜,等天亮时,半截胳膊都没了知觉。
微微活动下手臂,那酸麻的触感,仿佛电流一样在体内涌动。
吕诗雅抬手揉了揉眼睛,窗外天色朦朦,似已是清晨了。
两人一前一后去洗手间洗了洗脸,然后站在回廊处。
“要不要下楼去吃个早饭?”
“现在?”
“嗯,顺便给奶奶带点回来。”
早饭吃过之后,八点多钟,李湘便来到医院了。
刚坐定没一会,李湘便问:“陆远,你什么时候上班?”
赵希月说:“过了这两天吧,我请假了。”
顿了顿,李湘说:“我说这在医院也没什么事儿,要忙你就先回家吧,等她奶奶出院了,到时候再麻烦你来接。”
赵希月没说话,看了看吕诗雅。
吕诗雅问:“你剧本写啥样了?”
“上个剧本我已经写完了,目前正准备做第二个剧本。”
“这么快就写完了呀?”
赵希月笑了笑:“当然快了,人家稿费都给我结清了,要不然我买车钱哪来得。”
吕诗雅点点头:“他们这结款速度还真快。”
李湘在一旁问道:“你这一个剧本,卖了多少钱啊?”
“五万。”赵希月想了想说:“这本是买断,下一本我准备签分成,到时候能多赚点。”
吕诗雅和李湘都不懂这些内容,但是听到“五万”这个数字还是很震惊的。
李湘瞠目一会,笑着说:“那还挺好的,有这本事趁年轻多挣点,到老了不发愁。”
吕诗雅轻笑着:“妈,什么到老了不发愁,我俩还没到三十呢,你展望的太早了。”
李湘说:“干什么都趁年轻啊,等你到了妈这个岁数,再去想挣钱可就难了。像你爸,年轻时不好好干,现在都五十多了,出去跟人家跑车。”
吕诗雅问:“我爸他现在在哪呢?跑的哪路线?”
李湘说:“不知道,他老板也是到处拉货,哪有活儿去哪。昨天我给他打视频,说是这一趟要去山南,估计现在应该到地方了。”
赵希月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本事,让他受罪了,我再加把劲写写稿,争取让他早点下岗。”
李湘说:“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他爸挣点钱也好,等我们老了,不用找你们要钱花。”
赵希月说:“妈,你这说哪的话,你们老了我们能不管你们吗?”
“不是不管,到时候你们小孩也长起来了,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不能给你们添负担呢。”
李湘在女婿面前聊这些,说这话就好像在上眼药一样。
吕诗雅索性站起来说:“陆远,你车在哪停的?带我出去透透气吧,医院太闷了。”
赵希月也站起来:“行,那就出去转转吧。”
——
吕诗雅坐在副驾驶把安全带系上,问到:“你这新车买回来,老车怎么办了?”
“老车啊,留给我爸开嘛。”
吕诗雅微微皱眉:“你爸天天在外面跑,有时间开车吗?”
赵希月回头看着她:“之前我爸不回来是因为交通不方便,不论是高铁还是客车,都不顺路,需要倒车走很久,现在我把老车留给他,他就能时不时回来一趟了,还不用请假扣工钱。”
吕诗雅点点头:“那这样还挺好的。”
吕诗雅突然想到:“诶,你爸那个快递公司还招司机吗?”
赵希月顿了一下:“不清楚,回头我问问。”
“不过好像有年龄限制,你爸五十多岁,不一定能入职。”
吕诗雅叹了口气:“也是。”
年轻的时候不选择好工作,挣不来钱,到老了再去择业,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吕诗雅他爸清闲半生,到人生下半场了,却因为母亲手术,又背起行囊,外出打工。
年轻时候不吃苦,到老了这苦一点也逃不掉。
挣钱是很困难的事情,不仅端人饭受人管,还要忍受不同行业所带来的职业病。
久坐没好腰,久站没好腿。
和陆远、吕诗雅的父辈相比,张璐坐银行柜台,要好上很多。
除了日常工作略显繁琐之外,应付前来办理业务的客户,倒也谈不上多高的工作强度。
银行、老师、医生。
原来女性的就业三大铁饭碗,现在也逐渐褪去光鲜的外衣。
开源节流、降本增效,这些书本上文邹邹的语言,真正落实到个人,那便是辞职降薪,就业困难。
好似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苦难,小时候听说80、90都是什么垮掉的一代。
现在又说00后整顿职场。
00凭什么整顿职场,不还是全靠70、80的父母在负重前行,忍气吞声。
才给了00后愤恨不公的底气。
大不了回家去啃老,家里老头有低保。
张璐一天忙完下班,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此时天色半明半暗,穹顶似被分成两半。
落日浅喘,吐息着温润的红霞。
骑着电动车,被晚高峰的车流裹挟着,走过一个个路口。
到楼下,停好车,插钥匙,推开门。
橘猫卧在桌面上,用舌头舔舐着前足的毛发,红霞从狭窗中射入,把屋内分成明暗的两端。
猫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关上门,工作的辛劳从这一日辞去,明日的苦难,还要明日才能经历。
屋内沉寂的氛围,仿佛弥漫着寂寞的毒。
张璐她,想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