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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挤压着残留的痛楚和那金属碎片冰凉的触感。楚风站在坍塌月台的废墟中,矿灯昏绿的光柱在弥漫的尘埃里徒劳地切割着黑暗。手中那块锈迹斑斑、刻着未知纹路的金属碎片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刚才那场“回声”幻境中所有的绝望与不甘。

“钥匙”……“方舟”……“未来”……

那个半人半机械的老者最后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记忆。这个世界的大崩塌,似乎隐藏着远比表面更深的秘密。而星尘,或者说他这融合了星尘之力的臂铠,被那“回声”称为“钥匙”?

`[物品分析:未知合金碎片…结构强度:极高(非本时代冶炼技术)…内部蕴含微弱、加密信息残留…纹路与‘引导者’臂铠底层逻辑存在百分之三点七相似性…关联性:高(推测为同源技术造物)…]`

代码视野的反馈让楚风更加确信,这块碎片绝非寻常之物。它和臂铠,甚至和主控井下的那个“盒子”,很可能属于同一个体系,同一个……早已被掩埋的古老计划。

他没有时间深究。老烟斗给出的三天期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夜莺下落不明,自身的污染和伤势也亟待处理。他必须继续前进,前往最终的目的地——主控井。

将金属碎片小心地收好,楚风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和尘埃的冰冷空气,转身离开了这片承载着往昔悲鸣的废墟,重新回到了向下的主通道。

越靠近主控井的方向,周围的环境变得越发诡异。墙壁上的锈蚀不再是自然的痕迹,而是呈现出一种仿佛具有生命的、蔓延伸展的诡异花纹,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混合着机油、腐肉和某种辛辣化学剂的刺鼻气味。那是“锈父”领域特有的“芬芳”。

通道也开始变得不再规整,地面和墙壁上不时可以看到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力撕裂或腐蚀出的破洞,露出后面更加深邃黑暗的未知空间。一些地方堆积着难以形容的、由废弃金属、腐烂有机物和仍在微微抽搐的、半机械半血肉的组织混合而成的“垃圾堆”。

`[环境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锈蚀’规则污染!存在活性机械-血肉混合体(锈父造物)生命信号!建议:高度警戒!]`

代码视野不断发出警报。楚风将霰弹枪握得更紧,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行走在雷区。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喘息。

楚风立刻停下,熄灭矿灯,屏息凝神,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墙壁。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拐角后缓缓“挪”了出来。

那东西大约有两米多高,整体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但它的“身体”是由无数生锈的金属板、断裂的管道、扭曲的齿轮以及……大量暗红色、仍在微微搏动的、仿佛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腐烂血肉构成!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生锈齿轮,齿轮中央镶嵌着一颗浑浊的、散发着恶意的黄色眼球。它的手臂一端是巨大的液压钳,另一端则是如同触手般蠕动的、末端带着钻头的金属缆线。它移动的方式极其笨重而诡异,依靠下身几个不规则的金属轮子和几条类似节肢动物的、覆盖着锈迹和粘液的机械腿蹒跚前行。

“锈父的造物”!而且看起来是个大家伙!

那怪物似乎没有发现紧贴墙壁的楚风,它那黄色的独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通道,喉咙(如果那堆蠕动的管道算喉咙的话)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液体搅动的咕噜声。它停在一个“垃圾堆”旁,伸出那只液压钳手臂,开始粗暴地翻捡着,将一些看起来还能用的金属零件塞进自己身体侧面的一个开口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咀嚼声。

楚风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他能感觉到右臂的臂铠传来一阵微弱的排斥感,似乎对这股“锈蚀”规则极为厌恶。星尘代表着秩序与创造的极致(虽然也蕴含毁灭),而“锈父”的力量则象征着无序、腐朽与畸变的终点,两者天生对立。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怪物似乎“吃饱”了,发出满足(或者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消失在通道的另一端。

又等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楚风才重新点亮矿灯,继续前进。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越靠近主控井,这类怪物只会越多,越强大。

接下来的路途果然如同预料般艰难。他遭遇了更多形态各异的“锈父造物”,有如同巨大金属蜘蛛般在穹顶上爬行的侦察者,有潜伏在污水坑里、突然弹出带着电锯的触手的潜伏者,还有成群结队、如同鬣狗般啃食着一切金属和有机物的小型畸变体。

楚风依靠着霰弹枪的凶猛火力和偶尔投掷的高爆手雷,艰难地清理着道路。臂铠在对抗这些怪物时,虽然无法主动激发大规模力量(他也不敢),但其本身材质的坚固和偶尔自主激发的、针对腐败能量的微弱排斥场,也帮他抵挡了几次致命的偷袭。

但持续的战斗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精神污染在杀戮和紧张中似乎有加剧的趋势,眼前的幻象出现的频率更高了。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时刻用星辰银光稳固心神,这让他疲惫不堪。

`[生理机能:百分之四十一(持续下降)…精神污染度:百分之二十五(波动上升)…弹药剩余:霰弹枪二十三发,手雷两枚…]`

情况不容乐观。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击杀了多少怪物,拐过多少个令人晕头转向的弯道后,前方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一个无比巨大的、仿佛被掏空的山腹般的空间,出现在楚风眼前。

这里就是主控井。

与其说是“井”,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垂直向下的深渊。井口的直径至少有数百米,边缘是锈蚀断裂的金属平台和扭曲的悬空走廊,如同巨兽口腔里残存的利齿,指向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早已停止工作的巨大屏幕、控制台和粗大的能量管道,如今都覆盖着厚厚的锈垢和诡异的、如同苔藓般的暗红色生物组织。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某种庞大的机械仍在深渊之下运转。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吹得人衣袂翻飞,皮肤刺痛。各种颜色的、细碎的电弧如同游鱼般在空气中闪烁、湮灭。

而在井壁大约下方一百多米处,一个突出的小型观测平台上,一点柔和的、却无比醒目的银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星尘之“盒”!

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楚风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盒子”散发出的、与他臂铠同源却又更加纯粹和磅礴的星尘之力!那力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平台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连井壁上那些暗红色的“锈父”污染组织都无法靠近分毫。

但同时,楚风也看到了通往那个平台的艰难。

连接井口与下方平台的,只有几条锈蚀严重、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悬空维修通道和几根粗大的、但同样布满锈迹的管道。而这些通道和管道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形态的“锈父造物”!它们如同守卫巢穴的兵蚁,在有限的平台上徘徊、蠕动,其中不乏一些体型格外庞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存在。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井口附近的空间里,漂浮着一些半透明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发出无声哀嚎的“人影”——那是比外面通道里更加强大和凝聚的“回声”!它们的存在使得周围的能量场更加混乱,光线都在它们周围发生诡异的偏折。

`[目标确认:星尘容器(高纯度)…外部防御力场强度:极高(无法暴力突破)…威胁评估:锈父造物(大量,中高威胁),强化型回声(复数,精神攻击极高),环境能量乱流(持续伤害)…生存概率估算:低于百分之十…]`

代码视野给出了冷酷的判决。

百分之十……甚至可能更低。

楚风靠在井口边缘一根冰冷的金属支柱后,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污渍从额角滑落。他看着下方那遥不可及的银色光点,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的状态和所剩无几的弹药,一股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烟斗是让他来送死!

但是……“钥匙”……“方舟”……还有那可能存在的“答案”……

他想起了夜莺,想起了自己那被编程的起源,想起了“系统”和“观测者”的威胁……如果连这点险都不敢冒,他又凭什么去追寻真相,去争取那渺茫的自由?

一股不甘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起来,暂时压倒了疲惫与恐惧。

他仔细观察着下方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突破口。

那些“锈父造物”似乎对星尘之力非常厌恶,不敢靠近平台力场范围。而“回声”虽然能穿透力场,但它们似乎更倾向于精神攻击,对物理层面的阻碍较小。

或许……可以利用它们之间的矛盾?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条悬空通道和管道上。如果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去,利用霰弹枪和手雷短暂清空一条路径,或许能在怪物合围之前冲到平台力场边缘。只要进入力场范围,物理层面的威胁就会大减,剩下的就是如何应对“回声”的精神攻击和……如何取走那个“盒子”了。

至于如何取走“盒子”……他看了一眼自己右臂的臂铠。既然同源,或许……臂铠就是“钥匙”?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成功率微乎其微。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检查了一下霰弹枪,将最后两发独头弹压入枪膛(用于远距离精准射击),又将仅剩的两枚高爆手雷挂在最顺手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块从“回声”那里得到的金属碎片紧紧攥在左手,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来自往昔的勇气。

然后,他猛地从支柱后闪出,如同扑向猎物的猎豹,沿着一条看起来相对完整、怪物分布稍少的悬空维修通道,朝着下方那闪烁着银光的平台,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吼!”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井内的平衡!附近的“锈父造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巨大的液压钳、旋转的钻头、喷射着腐蚀液体的管道,从各种角度袭向他!

楚风眼神冰冷,将奔跑中的身体稳定性发挥到极致,霰弹枪不断喷吐出火舌!轰!一只扑来的金属猎犬被轰得四分五裂!轰!又一只试图用触手缠绕他的潜伏者被炸成碎片!他利用通道狭窄的地形,且战且进,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清扫着前方的障碍!

但同时,更多的怪物从侧面和后方包抄过来!高爆手雷被他毫不犹豫地向后掷出!轰隆!剧烈的爆炸暂时阻断了追兵,但也震得通道剧烈摇晃,锈蚀的钢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而更致命的攻击来自无形!

就在他冲到距离平台还有五十米左右时,数道强大的“回声”如同幽灵般穿透了力场,直接撞入了他的意识海!

这一次的冲击远比通道里的更加猛烈!不再是恐慌的场景,而是直接针对他记忆和情感的拷问与扭曲!

他“看”到了现实世界中父母担忧的脸庞在腐败中融化,听到了赵磊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感受到了夏晚晴(夜莺)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无数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愧疚、最不愿面对的画面,被“回声”无情地挖掘、放大、呈现!

“不……不是真的……”楚风发出痛苦的嘶吼,精神防线瞬间濒临崩溃!右臂的臂铠感受到宿主危机,再次自主激发银光,但这一次,银光在如此浓烈的负面情绪冲击下,也变得明灭不定,难以完全抵御!

他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神开始涣散,几乎要迷失在这片由自身恐惧构筑的地狱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左手中紧握的那块金属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某种古老执念的意志,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手臂,逆流而上,涌入了他几乎被负面情绪淹没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信念的碎片!是那个半人半机械的老者,在最终绝望中,对“未来”和“钥匙”的最后寄托!

“未来……钥匙……”

这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点燃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为楚风那即将沉沦的意识,指明了一个方向!

他猛地清醒过来,眼中重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不顾脑海中依旧翻腾的恐怖幻象,不顾身上新增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最后的意志和体力灌注于双腿,朝着近在咫尺的银色力场,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十米!五米!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他猛地撞入了那银色的力场之中!

刹那间,外界所有的喧嚣——怪物的咆哮、爆炸的轰鸣、甚至那令人发狂的“回声”低语——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安的静谧,以及一股浩瀚、温暖、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星尘之力,将他轻轻包裹。

他成功了!他冲进了力场!

他瘫倒在冰冷的平台上,距离那个悬浮的、流淌着星光的银色“盒子”,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他抬起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盒子”,心脏狂跳。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拿走它。

而他的右臂上,那件“引导者”臂铠,正对着“盒子”,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朝圣般的共鸣与……渴望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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