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是从凌晨开始拉响的，不是那种尖锐刺耳的电子音，而是金属共鸣的低沉嗡鸣，顺着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舰体骨骼往每个人耳朵里钻。林阳在宿舍里蹬掉军靴时，床板还在随着引擎的预热微微震动，战术背心里的爆弹枪硌得肋骨发疼——那是昨晚检查装备时特意压进去的，枪身的防滑纹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
“第七连的，动作快点！”走廊里传来士官长的吼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哐当声，“五分钟后甲板集合，迟到的直接扔去擦炮管！”
林阳抓过头盔往头上扣，护面甲落下时，视野里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氧气含量98%，武器系统待命，通讯频道通畅……他咬着牙往走廊尽头跑，军靴踩在合金地板上，回声在狭长的通道里撞来撞去，像有无数人在跟他一起冲锋。
马库拉格之耀号的主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8000名极限战士穿着深蓝色的动力甲，肩甲上的团徽在应急灯的红光里泛着冷光，像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卡尔加战团长站在最前面，他的战甲比普通战士高出半个头，左肩甲上那道贯穿整个护板的伤疤是上次在泰伦虫族巢穴里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小子们，”卡尔加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炸响在甲板上，震得人耳膜发麻，“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干死那帮杂碎！”底下爆发出整齐的吼声，动力甲的伺服系统发出同步的嗡鸣，连空气都跟着震颤。
林阳站在人群里，看着卡尔加抬手按住腰间的链锯剑——那把剑的锯齿上还残留着上一场战役的焦黑痕迹。“饕餮，巨狼，一万艘船？在老子眼里，就是一万堆等着被烧的垃圾！”战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记住你们的编号，记住你们的盾牌！今天不是去打仗，是去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上一课——什么叫帝国的规矩！”
“为了帝皇！”
吼声浪头一样拍在舱壁上，林阳感觉热血顺着血管往头顶冲。他抬手按住胸前的极限战士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刚加入战团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还扛不动爆弹枪，泰图斯连长把这枚徽章扔给他，说“拿着，等你能在战场上活过三次冲锋，再算真正的自己人”。
现在，他已经活过不止三次了。
“各单位登舰！”卡尔加猛地挥手，链锯剑的引擎发出一声短促的咆哮，“马库拉格之耀号殿后，火星级打头阵，驱逐舰编队左翼迂回，补给舰跟紧，谁敢掉队，就别回来了！”
甲板上的钢铁森林开始移动，沉重的脚步声汇成闷雷般的轰鸣。林阳跟着人流钻进登陆艇的舱门，身后的指示灯由红转绿，舱门合拢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主炮充能的低沉嗡鸣——那是马库拉格之耀号在预热，26公里长的舰体像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正缓缓调整姿态，准备撕开虚空。
登陆艇的内部挤得像罐头，林阳对面的新兵还在紧张地啃手指，动力甲的手套被啃得滋滋响。“别咬了，”林阳踹了他一脚，“再咬下去，待会儿握枪都使不上劲。”
新兵猛地抬头，护面甲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林……林哥，听说饕餮的船会自爆？”
“怕了？”
“不……不怕！”新兵梗着脖子，手却攥得更紧了，“就是我妈给我的护身符忘在宿舍了……”
旁边的老兵们哄笑起来，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士官长用链锯斧敲了敲舱壁：“怂包！老子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怀里揣着半截面包都敢冲，你这护身符能挡炮弹？”他说着掏出个锈迹斑斑的弹壳扔过去，“拿着，这是老子在卡迪安之门捡的，比你那破符管用！”
新兵手忙脚乱地接住弹壳，脸涨得通红。林阳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登舰时的样子——那时候泰图斯把他按在登陆艇的舱壁上，往他嘴里灌了半瓶劣质酒，说“待会儿吐了别溅到老子甲上”。
“嗡——”
登陆艇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林阳知道，这是舰队进入亚空间跃迁的征兆，外面的宇宙正在被扭曲成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那些坚硬的合金舰体正在承受足以撕裂星球的压力。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动力甲循环系统的嘶嘶声，还有老兵们低声哼唱的战歌——那首歌的调子很老，据说在荷鲁斯叛乱时期就有了，歌词里全是听不懂的古哥特语，但每个字都像砸在胸口的重锤。
不知过了多久，登陆艇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像是从高处被狠狠扔下来。林阳瞬间睁开眼，护面甲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已脱离亚空间，抵达预定坐标，距离冥王星轨道700万公里……”
“准备接敌！”通讯频道里传来卡尔加的吼声，“全体开启虚空盾！”
林阳猛地抓住身边的扶手，登陆艇的舷窗外面，原本漆黑的宇宙突然亮起一片耀眼的白光——那是300艘帝国舰船同时展开虚空盾的景象，能量护盾像肥皂泡一样包裹住每艘船的舰体，把恒星的光芒折射成流动的彩虹。
“看那边！”新兵突然指着舷窗，声音都在发颤。
林阳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冥王星轨道上，密密麻麻的舰船像蝗虫一样铺满了视野，各种奇形怪状的舰体挤在一起，有的船身还挂着破烂的金属板，跃迁留下的蓝白色尾焰还没散去，看起来杂乱无章，却透着一股贪婪气息。
“一万艘，真不少啊。”旁边的士官长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经不经打。”
“火星级，第一轮齐射准备！”卡尔加的命令在频道里炸响，“目标，敌方旗舰集群！”
四艘6.2公里长的火星级战列巡洋舰像四把黑色的匕首，猛地从舰队阵列里冲了出去。它们的舰艏微微抬起，侧面的宏炮阵列豁然展开，炮口凝聚的光芒越来越亮，把周围的虚空盾都映成了刺眼的金色。
“放！”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林阳感觉登陆艇都被这股冲击波推得晃了晃，舷窗外，四道粗壮的光柱撕裂了宇宙，拖着长长的焰尾撞向饕餮联军的阵型。那些光柱穿过虚空时，连星光都被扭曲了，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燃烧。
“轰——！”
爆炸的光芒比恒星还要亮，林阳下意识地闭上眼，透过护面甲的滤光层，他看到饕餮联军的阵型里炸开了四个巨大的火球，那些挤在一起的舰船像被无形的大手捏碎的玩具，金属碎片混着燃烧的燃料像烟花一样四散飞溅。
“漂亮！”频道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林阳重新睁开眼时，刚才还密密麻麻的旗舰集群已经空了一大块，剩下的舰船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四散逃窜，却被后面涌上来的友舰堵得动弹不得。他甚至能看到有艘巨狼文明的船慌不择路，直接撞上了旁边的饕餮驱逐舰，两艘船像纸糊的一样缠在一起，很快就被殉爆的弹药炸成了碎片。
“打击巡洋舰编队，左翼迂回！”卡尔加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别让他们跑了！”
数十艘超过5.5公里的打击巡洋舰突然加速，舰体两侧的鱼雷发射管喷出密密麻麻的光点，那些鱼雷拖着白色的尾迹，像一群饥饿的鲨鱼，精准地钻进饕餮舰船的防御缝隙。又是一连串的爆炸，这次的火光更密集，像在黑布上烫出了无数个破洞。
“虚空盾能量读数99.999%！”通讯频道里传来技术官的报告，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敌方火力完全无法穿透！”
林阳看着舷窗外，饕餮联军的反击确实开始了，无数道能量光束和实体炮弹射向帝国舰队，但撞上虚空盾的瞬间就像水滴进了热油里，只激起一圈圈涟漪就消失无踪。那些自以为是的炮火，在帝国的科技面前，简直像小孩子扔石子。
“驱逐舰编队，清理杂鱼！”泰图斯连长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别让这些破烂挡着主炮的瞄准线！”
一百多艘驱逐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它们的舰体虽然只有一公里左右，速度却快得惊人，在饕餮舰船之间灵活地穿梭，舰艏的激光炮不断喷射出致命的光束，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艘敌舰被解体。
“林阳，带你的人去占领三号陨石带！”卡尔加的命令直接传到林阳的私人频道，“那边有股子杂碎想绕后偷袭补给舰，给老子把他们的肠子掏出来！”
“收到！”林阳猛地拍了下登陆艇的控制台，“全体都有，准备登陆突击艇！”
登陆艇的舱门再次打开，外面的甲板上，几十艘突击艇已经准备就绪，引擎发出尖锐的嘶鸣。林阳第一个跳上去，爆弹枪的保险栓“咔哒”一声拉开，身后的战士们鱼贯而入，动力甲的靴子把突击艇的地板踩得咚咚作响。
突击艇冲出马库拉格之耀号的瞬间，林阳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广阔的宇宙空间里，帝国舰队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有条不紊地切割着饕餮联军的阵型。马库拉格之耀号的主炮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一片区域的敌人被彻底抹去；火星级战列巡洋舰的侧舷炮像死神的镰刀，扫过之处，只剩下燃烧的废墟；连那些负责护航的护卫舰，都在像玩游戏一样，追逐着四处逃窜的敌舰，用机炮把它们打成筛子。
而饕餮联军，完全是一边倒的溃败。他们的武器打不破虚空盾，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通讯频道里全是混乱的嘶吼和绝望的哀嚎。有艘饕餮的巡洋舰试图撞击火星级，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侧面的宏炮拦腰打断，断裂的舰体在宇宙里旋转着，像个被丢弃的易拉罐。
“这哪是打仗，分明是屠杀。”突击艇驾驶员咂了咂嘴，操控着小艇灵活地躲过一块爆炸产生的碎片。
林阳没说话，他正盯着战术地图上的红点——那是试图绕后的巨狼文明舰队，大概有三百艘船，正躲在三号陨石带的阴影里，像一群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还有五公里进入射程。”驾驶员提醒道。
林阳深吸一口气，打开通讯频道：“所有人听着，待会儿冲出去，先炸掉他们的引擎，留活口没用，全部清理干净！”
“收到！”
突击艇猛地一个俯冲，钻进了陨石带的缝隙里。巨大的陨石在舷窗外飞速掠过，表面还残留着远古撞击的痕迹。林阳握紧爆弹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想象到那些巨狼船员此刻的表情，或许是恐惧，或许是侥幸，但很快，这些表情都会变成同一种东西：死亡。
“就是前面！”驾驶员猛地拉升操纵杆，突击艇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冲出陨石阴影。
林阳看到了那些巨狼舰船，它们正扎堆停在一块直径几十公里的陨石背面，舰体上的炮口还在笨拙地转动，显然没料到会被从这个角度突袭。
“开火！”
突击艇的前部机炮率先喷吐火舌，密集的炮弹像暴雨一样砸在最近的一艘巨狼船上，把那艘脆弱的舰船打得千疮百孔。紧接着，林阳按下了导弹发射按钮，四枚高爆弹拖着尾焰飞出去，精准地命中了巨狼舰队的引擎集群。
剧烈的爆炸在陨石背面绽开，那些原本还想偷袭的舰船瞬间陷入一片火海。林阳看着战术地图上的红点一个个消失，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这根本不是战斗，甚至连狩猎都算不上，更像是在清理垃圾。
“林哥，你看那边！”新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兴奋。
林阳抬头望去，只见马库拉格之耀号的主炮再次亮起，一道比之前粗了十倍的光柱划破宇宙，径直撞向冥王星背面的饕餮残余舰队。那道光柱穿过星球的阴影，把半个行星的表面都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巨大的冲击波从星球背面扩散开来，连远在陨石带的突击艇都被推得晃了晃。
“战团长这是……把冥王星当掩体的都一锅端了？”驾驶员咋舌道。
林阳笑了笑，护面甲后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他抬手按住耳机，卡尔加的声音正好传过来：“第一波清理完毕，各单位原地待命，准备第二阶段推进。记住，别让任何一艘杂碎船跑回他们的老家，老子要让全宇宙都知道，惹了极限战士，是什么下场！”
突击艇缓缓降落在一块陨石的平整表面上，林阳跳下去时，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响声。他抬头望向宇宙，帝国舰队的虚空盾依旧闪耀，像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而远处的战场还在燃烧，那些侥幸没被摧毁的敌舰正在绝望地四处乱撞，却找不到任何逃生的缝隙。
“林哥，你说……他们现在后悔了吗？”新兵凑过来，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紧张，只剩下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对绝对力量的敬畏。
林阳没回答，只是举起爆弹枪，对着远处一艘试图偷偷启动跃迁的饕餮驱逐舰扣动了扳机。一道能量光束划过虚空，精准地命中了那艘船的引擎，剧烈的爆炸让它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翻滚起来。
“后悔？”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片燃烧的宇宙说，“战争里，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通讯频道里传来泰图斯连长的吼声，催促他们尽快清理完陨石带，准备下一阶段的行动。林阳转身爬上突击艇，身后的战士们整齐地跟上，动力甲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陨石表面回荡。
突击艇再次升空，林阳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远的陨石带，还有那片被战火染红的虚空，突然想起卡尔加战团长说过的话：“帝国的舰队开到哪里，哪里就该有秩序。哪怕用鲜血铺成，也要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