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宫回到将军府,戚清辞径直回了院子。
他甚至拒绝了母亲担忧的询问和一同用午膳的邀请,只说自己在朝上耗了心神,需要静养。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
与在外人面前那副病弱倦怠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戚清辞,双眸亮得惊人。他焦躁又兴奋地在屋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系统,打开商城,我要看‘替身玩偶’的详细说明!”
【叮!‘替身玩偶’:售价五十万吐槽值(宿主持有二折券,最终价十万)。此玩偶可完美复制宿主当前的外貌、身形、气息乃至体内的伤病状况。玩偶由宿主神念操控,有效操控距离为方圆十里,超出距离则玩偶自动‘死亡’,失去所有生机。注:玩偶无生命体征,如脉搏呼吸心跳等,但可通过神念祭炼,短时间内模拟出假象。】
戚清辞将那段说明逐字逐句地咀嚼了好几遍,尤其注意到了最后那句补充。
“无生命体征……但可短时间模拟?”他追问道,“这个‘短时间’是多久?如果被太医诊脉会穿帮吗?”
【模拟时长取决于宿主投入的神念强度,最高可持续一刻钟。足以应付非顶尖高手的常规诊脉。但不建议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生命探查。】
这个特性,让他首先排除了“病死”的方案。他如今的病秧子人设虽符合逻辑,但过程太慢,变数也太多。以晏北玄那多疑的性子,只怕会把全天下的名医都堆到他床前。一群顶尖大夫围着一个假人“望闻问切”超过一刻钟,迟早要穿帮。
最重要的是,神念这玩意他没有啊。
那么,“溺死”呢?风险太高。找个湖心,纵身一跃,等捞上来时,“人”早就凉透了,无需模拟生命体征。听着不错。可问题在于,他记得晏北玄水性极佳,万一那疯子脑子一热,亲自下水救人,他根本来不及把替身玩偶换出来,然后水底就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他……那个场面,光是想象,就不是刺激,而是惊悚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最惨烈,也最干净利落的选项。
摔死。
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这种死法足够震撼,足够无法挽回。一旦“尸体”摔得面目全非、骨肉模糊,谁还有那个心思和胆量去仔细查验真假?
“系统,这个替身玩偶死亡后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被火化最后会留下什么吗?”
【可随宿主想法定制。可设定为留下与真人无异的骨灰。】
“完美!”
他坐到桌边,指尖轻敲桌面,大脑飞速运转。他可以提前将玩偶藏在悬崖某处,在“坠落”的瞬间,利用系统商城里那个价格不菲、但他早就眼馋的“一次性飞翔翅膀”道具滑翔到安全地带,同时用兑换出玩偶任其坠落,完成偷天换日。
在旁人眼中,看到的便是“戚清越”失足坠崖,然后大难不死。至于他自己,则可以趁乱远走高飞。合情合理!
好,就这么定了。
死法已定,接下来是地点和时机。他必须在晏北玄的面前,上演这场精心编排的“意外坠亡”。
最关键的是,这场“意外”的导火索,必须与晏北玄有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联系。
比如说为救晏北玄掉下悬崖?不,太便宜他了。必须是……晏北玄把他“逼”到悬崖边。
只有震惊、暴怒、追悔莫及之后那山崩海啸般的愧疚,才能彻底打消那个男人的疑心。只有愧疚,才能让他不去迁怒戚家,也才能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给自己挣一笔不菲的退休金!
“要怎么做,才能让晏北玄‘逼死’我呢?”戚清辞低声自语。他想到了晏北玄那深入骨髓的、病态的占有欲。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他要在晏北玄面前,表现出对自由的极致渴望,然后做出“逃离”的姿态。以晏北玄的性格,一定会暴怒。最终,在晏北玄的追逐与逼迫下,他“走投无路”,“失足”坠崖。
这个剧本,堪称天衣无缝。
【狗皇帝,等我‘死’了,你就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好好忏悔吧!】
戚清辞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心底竟升起复仇般的快感。
恰在这时,一个绝佳的机会,主动送上了门。
傍晚,他依约进宫,赴那场令人消化不良的“隔日饭局”。晏北玄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竟主动给他夹了一块鲈鱼。正是他上次在吐槽过火候太老的那道菜。
戚清辞:“……”
【谢了您嘞,这都记得,真是心细如发啊。下次是不是还要把我吐槽过的奏折拿出来,让我夸一遍写得好?】
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饭,晏北玄冷不防地开了口:“再过七日,便是皇家秋猎,你随朕同去。”
戚清辞执着玉箸的手,微微一顿。
皇家秋猎?京郊围场,山峦叠嶂,林深谷幽,还有……悬崖峭壁!
天哪,看来老天爷都想帮他,真的说什么来什么。
他心中狂喜,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与抗拒,开始了经典表演——咳嗽。
“咳咳……陛下,秋猎需骑马射箭,场面激烈。臣这副身子骨,怕是会拖累陛下,扰了您的雅兴。”
【去!必须去!不去不是人!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爱死秋猎了!】
晏北玄看着他那副嘴上百般推辞,心里却恨不得立刻打包行李出发的虚伪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探究的深意,声音却依旧平淡:“无妨,你无需骑射,待在朕的营帐里即可。围场风光甚好,去散散心也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再推辞便显得矫情了。戚清辞只好“万般无奈”地应下:“……是,臣遵旨。”
计划的第一步,正式启动!
自那天起,戚清辞整个人都变了。
他开始变得沉默,眼神常常没有焦距地望着一个地方,仿佛灵魂已经飘远。
又是一个御书房的午后,晏北玄处理政务,戚清辞坐在一旁“陪读”。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安安静静地看书,而是放下书卷,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一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知过了多久。
“在看什么?”晏北玄的声音忽然响起。
戚清辞仿佛受惊的鸟雀,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想要掩饰什么,却欲盖弥彰。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滩无意中打翻的茶水,被他用指尖无意识地划出了一只羽翼残破的鸟,旁边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飞”字。
晏北玄的目光落在那滩水渍上,眸色骤然转深,仿佛凝结了寒冰。他放下朱笔,起身踱步到戚清辞身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就这么想飞?”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淬毒般的危险。
戚清辞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只留给晏北玄一个倔强而脆弱的侧脸。
他什么也没说,但沉默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晏北玄再也听不见戚清辞心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吐槽了。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压抑至极的呢喃。
【想回家……】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好闷……透不过气……这里不是我的地方……】
这些心声,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晏北玄心烦意乱。
他原以为,给了戚清辞回家的“自由”,给了他上朝的“权力”,给了他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宠与纵容,就能将这只野猫养熟。
他错了。他给的,没有一样是戚清辞想要的。
这个认知,让晏北玄骨子里的控制欲疯狂滋长。一种陌生的烦躁与隐隐的心慌攫住了他,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于是,他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将那根无形的绳索,收得更紧了。他会突然出现在戚清辞的饭桌上,会毫无预兆地赏赐各色奇珍异宝,会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目光,整日整日地将他笼罩。
他要用最密不透风的宠爱与监视,让戚清辞明白,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休想逃出他的掌心。
而戚清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晏北玄越是逼迫,越是紧张,他的“死亡剧本”就越具说服力
他如同一株被强行移栽进密不透风琉璃罩里的花,正因缺少阳光与空气,用自己的“枯萎”,去浇灌晏北玄心中的偏执,只等着它在秋猎那天,结出最完美的恶果。
七日后,秋猎如期而至。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京郊围场。
戚清辞坐在那辆比他卧室还宽敞的龙辇里,隔着轻纱,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像是在提醒他,这是他孤注一掷的赌局,最后的时刻,近了。
他的脸,是一片病态的苍白与麻木的平静。
而内心,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冷静。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正用审视目光打量他的晏北玄,心中无声冷笑。
狗皇帝,看什么看?!
算了随你看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