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沉重,窒息。
这是陈阳此刻最直观的感受。周围的灰色虚无不再是 passive 的背景,而是化作了 active 的捕食者。那缓慢旋转的寂灭漩涡,如同深海中的巨型水母,舒展着它们由纯粹“空无”构成的触须,无声无息地封堵了所有看似可行的路径。
每一次试图冲击,都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堵充满弹性的、同时又在不断消融自身存在的墙壁上。“悖论之种”外壳的“风化”速度明显加快了,丝丝缕缕的灰色微粒被剥离,融入周围的环境。虽然内部的三角平衡依旧在顽强支撑,但陈阳能感觉到,维持这种平衡所需要消耗的“心力”正在急剧增加。这片归墟之海,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磨灭他们的存在。
不能硬闯!
陈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了无谓的冲撞。他的意识高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绝境。这些寂灭漩涡并非毫无规律,它们的移动和分布,似乎隐隐围绕着某个中心……是那艘古老的残骸!刚才那扫描感的来源,以及信息回响的源头!
难道……那残骸才是关键?是触发这片区域防御机制的“开关”,还是……唯一的“生门”?
这个念头极其冒险。返回残骸,无异于自投罗网。但留在这里,只能是慢性死亡。前方的漩涡密不透风,而后路已断。
赌一把!
陈阳不再犹豫,操控“悖论之种”猛地调转方向,不再试图远离,而是径直朝着那艘巨大残骸冲去!
果然,随着他靠近残骸,周围那些逼近的寂灭漩涡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丝,但它们散发出的“吸摄”力量却骤然增强!仿佛要将他和残骸一起,拖入永恒的湮灭。
“靠近它!进入残骸内部!”一个清晰的直觉在陈阳意识中闪现。这直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刚才捕捉到的信息碎片——“记录”、“最终时刻”、“钥匙”。这残骸很可能记录了什么,而离开的“钥匙”,或许就藏在其中!
“悖论之种”化作一道倔强的灰色流光,逆着不断增强的吸力,艰难地冲向那艘死寂的巨舰。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其庞大与古老。舰体上那些巨大的创口,并非简单的物理损伤,更像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抹除”了结构,边缘光滑得令人心悸。
终于,在几乎要被后方数个合并的寂灭漩涡吞噬的瞬间,“悖论之种”险之又险地从一个相对较小的裂隙,钻入了残骸内部。
轰!
进入的刹那,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吸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寂。
残骸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运用了某种空间折叠技术。这里没有光源,却有一种弥漫的、微弱的磷光,照亮了错综复杂的、布满奇异管线和结构的舱壁。这些结构大多已经断裂、扭曲,覆盖着厚厚的、类似灰尘的灰色沉积物。
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陈腐与终结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一切都保持着毁灭瞬间的姿态。
陈阳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他的感知在这里依旧受到压制,但比外面要好一些。他能隐约感觉到,在这残骸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微弱的“共鸣”,与他体内的“悖论之种”,尤其是与那枚被寂灭秩序深度浸染的“秩序种子”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呼应。
循着那丝感应,他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沿途,他看到了更多凝固的“景象”——一些被固定在操作席位上的、早已化为灰白化石的类人形骨骸;墙壁上闪烁着最后定格数据的、布满裂纹的屏幕;还有一些散落的、材质不明的器具,其上雕刻的花纹与“巡天者”的秩序符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复杂,带着一种沧桑感。
这里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曾经高度发达,却最终陨落于此的文明。
最终,他来到了一个似乎是舰桥或者核心控制室的地方。这里的空间最为宽阔,也保存得相对完整。在控制室的中央,有一个凸起的平台,平台上悬浮着一个约一人高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晶体通体呈现暗灰色,表面布满了裂痕,中心处有微光极其缓慢地明灭,如同垂死的心脏。
那微弱的共鸣和呼唤,正是来自这颗晶体!
陈阳操控“悖论之种”缓缓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他体内那枚沉寂的、被深度“寂灭化”的秩序种子,竟然自主地轻微震颤起来,与晶体产生了更清晰的共鸣!
就在这时,那颗暗灰色晶体似乎被激活了,表面的裂痕中流淌过一丝微弱的光晕。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充满残缺的信息流,直接涌入陈阳的意识:
“……识别……同源……寂灭秩序编码……”
“……权限检测……通过……底层协议……”
“……继承者……接收……最后……记录与……警告……”
“……‘观测者议会’……已坠落……‘放逐之域’即囚笼……”
“……‘钥匙’……碎片……分散……于……归墟……与……低维……”
“……收集……警惕……‘清道夫’……”
信息流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噪音和缺失。但其中几个关键点,让陈阳心神巨震!
“观测者议会”?这就是这艘船所属的文明?他们似乎曾是“观测者”,但最终坠落于此,称这里为“放逐之域”和“囚笼”!
“钥匙”碎片?需要收集?这是离开这里,甚至摆脱“囚笼”的关键?
而最让他警惕的,是最后那个词——“清道夫”!这指的是什么?是“巡天者”那样的秩序侧存在?还是混沌核心?亦或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未等他细想,那颗暗灰色晶体在传递完信息后,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中心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与此同时,晶体表面开始寸寸碎裂、剥落!
就在它即将彻底瓦解的瞬间,一点极其凝练的、蕴含着精纯寂灭秩序与某种特殊坐标信息的暗灰色光点,从崩溃的晶体核心射出,没入了“悖论之种”内部,直接与那枚产生共鸣的秩序种子融合!
轰!
陈阳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全新的信息海洋!无数关于寂灭秩序的更深层理解、关于这片“远古坟场”(或者说“放逐之域”)的部分结构信息、以及若干个模糊的、指向不同方向的“坐标”印记,涌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这片归墟之海并非铁板一块,它内部存在着一些相对“薄弱”的节点,如同迷宫中的暗门。而其中一个节点的坐标,此刻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中!
这就是“钥匙”的碎片之一?一份……地图碎片和通行权限?
与此同时,与秩序种子融合的那点暗灰光点,也使得“悖论之种”内部的三角平衡再次发生变化。寂灭秩序的力量得到了质的提升和某种“正统”的加持,变得更加凝练、深邃。整个“悖论之种”的灰色外壳上,开始浮现出与那残骸晶体类似的、若隐若现的古老纹路,散发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权威感。
他们似乎……意外地得到了这片“囚笼”的部分“继承权”?
然而,没等陈阳仔细消化这庞大的信息和控制力量的增长——
整个残骸,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外部,那无数寂灭漩涡仿佛被彻底激怒,不再缓慢逼近,而是疯狂地撞击、撕咬着残骸的外壳!显然,核心晶体的崩溃和权限的转移,触发了这片区域更深层次的防御或者说……清除机制!
“必须立刻离开!”
陈阳瞬间从那信息海洋中挣脱,毫不犹豫地按照刚刚得到的坐标信息,催动“悖论之种”!
“悖论之种”表面的古老纹路亮起,散发出一种与周围归墟之海同源却又更高级的寂灭波动。它不再硬闯,而是如同融入了灰色背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穿透”了不断崩解的巨大残骸,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疾速遁去!
在他离开的最后一瞥中,那艘承载着某个失落文明最后痕迹的古老巨舰,在无数寂灭漩涡的撕扯下,分崩离析,化作更大的灰色尘埃,彻底融入了这片永恒的坟场。
而陈阳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得到了一线生机,却也背负上了更沉重的谜团与责任。
“观测者议会”、“放逐之域”、“钥匙碎片”、还有那需要警惕的“清道夫”……
前方的坐标指向的,是暂时的安全,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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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