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顺着大路往前走,走了整整一天也没见着个村庄。天擦黑时,他瞅见路边有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横生,最粗的那个树杈足能躺下个成年人。他三两下爬上去,躺在树杈上,闭上眼睛练起九阴功。这几天夜里练功,他睡姿稳得很,就算在树上也不怕掉下去。
第二天一早,张睿在树杈上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 —— 师父给的丹药效力真不赖,几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可丹药早就吃完了,今天必须得找吃的。他顺着树干滑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沿着大路往前走。
日头升到头顶时,他终于望见远处有个小村庄,藏在一片柳树后面。有条小路通向村子,张睿没丝毫犹豫,顺着小路就走了过去。刚好赶上人家吃午饭,村口第一户人家正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吃饭,说说笑笑的,看着格外热闹。
张睿站在篱笆外,看着那家人的笑脸,想起自己爹娘还在时,家里也是这么热热闹闹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石桌边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中年妇人抬头看见他,放下碗筷喊道:这娃子是哪家的?咋不回家吃饭,在这儿哭啥?迷路了?
张睿用袖子擦了把脸,哽咽道:大娘,我是赶路的,盘缠花光了,想讨口饭吃。
妇人上下打量他几眼,站起身道:讨饭就讨饭,说啥赶路的。碗呢?拿来,我给你盛碗稀饭。
张睿脸一红:我... 我没碗。
妇人笑了:没碗咋讨饭?等着。 她转身进屋,拿了个粗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稀饭,还夹了两个菜团子,递过篱笆:快吃吧,吃完赶紧去下家,晚了人家都收拾碗筷了。
张睿接过碗,连声道谢,捧着碗蹲在路边狼吞虎咽。一碗稀饭两个菜团子下肚,肚子里总算有了暖意。他又挨家挨户讨了一圈,不但吃饱了,还余下小半碗稀饭和一个菜团子。
他找了棵大柳树,坐在树荫下琢磨:现在有吃的了,不急着赶路。下午就在这儿练功,以后干脆上午赶路,下午找地方歇脚练功。
说干就干,他盘膝坐好,练起九阳功。路过的村民看这讨饭娃子对着太阳发呆,都以为是个傻孩子,摇摇头就过去了。
天黑后,张睿吃掉剩下的饭,又爬到树上过夜。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这么白天赶路讨饭,下午找地方练功,晚上睡树上。为了讨饭方便,他故意把衣服弄得更脏,左手端着讨来的破碗,右手拄着根木棍,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走了约莫半个月,这天远远望见一座大城,城墙又高又厚,城门楼上写着 青州府 三个大字。张睿心里
一下 —— 这不就是范通章当知府的地方吗?那个包庇吴德、害死爹娘的狗官!
他向路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老汉打听:大爷,那真是青州府城?
老汉点点头:可不是嘛,方圆百里就这一座大城。娃子,你打听这干啥?
张睿攥紧手里的木棍:我... 我想进城讨口饭吃。
老汉叹口气:城里是好,可也难混。你一个小娃子,当心被人欺负。
张睿谢过老汉,心里却翻江倒海:范通章、吴员外、吴德、李巡抚、丘大头... 这些害死爹娘的凶手,一个个都在他脑子里打转。既然到了青州府,总得去会会那个范知府。
他加快脚步,傍晚时分从北门进了城。青州府比青原县城大多了,街道又宽又长,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绸缎庄、酒楼、当铺... 看得张睿眼花缭乱。
他穿着破衣烂衫,端着破碗在大街上转悠,忽然看见一家酒楼墙上贴了张告示,围了好几个人看。他挤进去一瞧,原来是张招聘告示,上面写着:本府需书童一名,年十岁至十五岁,身强体健,能吃苦耐劳。包吃包住,年俸十两银子。有意者至府衙见王管家。—— 范知府
张睿心里一动:去府衙当书童,不就能天天见到范通章了?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报仇!
他拉住一个路过的白胡子老汉:大爷,请问范知府家咋走?
老汉上下打量他几眼,疑惑道:你个小乞丐找知府干啥?打官司?
我是来应聘书童的。 张睿道。
老汉乐了:就你这模样?人家要身强体健的,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当书童又不用打架,端茶倒水我都会。 张睿道。
老汉摇摇头:你这娃子,不知天高地厚。范知府家在府衙里,从这儿往南走,到十字路口往东拐,看见那高大的门楼就是府衙了。
张睿谢过老汉,直奔府衙而去。到了府衙门口,两个挎刀的守卫拦住他:去去去!哪来的乞丐,敢闯府衙?找死啊!
张睿不急不忙道:我是来应聘书童的,你们知府不是要招书童吗?
守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就你?还想当书童?往东走,那儿有个小门,找王管家去。
张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几十步,果然看见个侧门,比普通人家的大门还气派。他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打开门,穿着灰布短褂,看着像个管家。
去去去!讨饭到别处去! 老汉挥挥手就要关门。
我是来应聘书童的。 张睿道。
老汉上下打量他一番,撇撇嘴:就你?我们老爷家的书童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啥活都能干,力气也大。 张睿挺了挺胸。
正说着,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汉子从院里走出来,看样子是个管事。老吴头,咋回事?
老吴头指着张睿道:王管家,这小乞丐说要来当书童。
王管家盯着张睿看了半天,忽然笑道:行啊,正好两位公子缺个玩伴。你叫啥名字?
张睿随口道:我叫虎子。
王管家皱眉:虎子?不行不行,我们二公子叫范虎,你哪能叫这名?就叫马子吧。
张睿心里不乐意,可也没办法,只能点头:行,就叫马子。
王管家对老吴头道:带他去洗洗,找身干净衣服换上,交给张妈安排。
老吴头不情不愿地领着张睿往后院走,嘴里嘟囔着:真是瞎胡闹,哪有让乞丐当书童的...
张妈是府里的厨娘,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看着挺和善。她找了套半旧的青布长衫给张睿换上,又烧了热水让他洗澡。洗干净后,张睿露出清秀的脸蛋,看着倒像个机灵的书童。
你这娃子,长得倒周正,咋成了乞丐? 张妈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
爹娘早没了,只能讨饭过活。 张睿低着头。
张妈叹口气:可怜的娃。到了这儿,机灵点,少说话多干活,尤其别惹两位公子。
第二天一早,张妈把张睿带到西院书房。王管家正陪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说话,旁边站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绫罗绸缎,长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这就是新来的书童,马子。 王管家指着张睿道,这位是黄先生,教两位公子读书的。这是大公子范龙,二公子范虎。
张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黄先生,见过两位公子。
范龙斜着眼看他:你就是那个乞丐?看着倒不像。
范虎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别管他了,我们啥时候玩?
黄先生推了推眼镜:上课了。马子,你站在旁边看着,别出声。
他打开书本,领着两位公子读《论语》。范龙读了没几句就不耐烦了:先生,我累了,歇会儿吧。
黄先生无奈,只好让他们休息。范龙拉着范虎跑到张睿跟前:马子,你会玩啥?
我... 我啥也不会。 张睿道。
那就玩瞎子摸鱼! 范龙从腰间解下块绸布,蒙住张睿的眼睛,你当瞎子,抓我们俩。
张睿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却能凭听觉判断他们的位置 —— 这是九阴功的功效。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意东倒西歪地乱摸。
范龙和范虎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时不时推他一把。张睿被推得差点摔倒,却还是抓不到人。两个公子笑得前仰后合,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半个时辰,范龙和范虎累得满头大汗,才停了下来。范龙喘着气道:这马子挺好玩的,比前几个书童强。
中午吃饭时,张睿跟着下人们在厨房吃,是糙米饭配咸菜,比两位公子的山珍海味差远了。下午接着读书,范龙范虎照样坐不住,没过多久又拉着张睿玩。
晚上回到张妈安排的小柴房,张睿刚躺下,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张妈,手里拿着两件旧衣服。
给你换着穿。 张妈把衣服递给她,关上门压低声音道,马子,你可得当心。这两位公子娇惯坏了,以前的书童,不是被打断腿就是被打残了,你千万别惹他们生气。
张睿心里一惊:他们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 张妈叹口气,一年给十两银子,哪有那么好的事?都是因为没人愿意来。你要是受不了,就赶紧跑,千万别硬撑。
张睿点点头:谢谢张妈,我知道了。
张妈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开。张睿躺在床上,心里琢磨:我才不跑,范通章是我仇人,正好借着当书童的机会,摸清府里的情况。 他闭上眼睛,练起九阴功。
接下来的日子,张睿天天陪着两位公子读书玩耍。范龙范虎玩腻了瞎子摸鱼,又想出新花样 —— 让张睿趴在地上当马,他们骑在上面。
驾!快跑! 范龙拿着根小鞭子,抽在张睿背上。
张睿咬着牙,在院子里爬来爬去,膝盖很快就磨破了皮。他强忍着疼,心里暗暗发誓:范通章,范龙,范虎...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读书的时候,张睿就坐在旁边,看似在听黄先生讲课,其实在练九阳功。他的眼神越来越敏锐,能看清几十步外苍蝇的翅膀。
这天,范龙忽然问道:马子,先生讲的书,你听得懂吗?
懂一点。 张睿道。
你会写字吗? 范龙又问。
会几个。
范龙从书桌拿起一张纸:你能写得跟我一样吗?
张睿看了看,那字歪歪扭扭的,比他以前学的差远了。他点点头:差不多能写。
范龙眼睛一亮:真的?快写来看看!
他拉着张睿到自己的书房,铺开纸砚。张睿拿起毛笔,模仿着范龙的笔迹写了几个字,几乎一模一样。
太好了! 范龙拍着手道,以后我的作业就归你写了!
范虎也跑过来:我的也归你写!
从那以后,张睿每天帮两位公子抄书,日子稍微好过了些,不用再当马骑了。他利用抄书的机会,把府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 范通章贪赃枉法,收了不少贿赂;府里有个后花园,晚上守卫不严;侧门的老吴头每天亥时会打盹...
转眼过了两个月,这天张睿正在帮范龙抄诗,范通章突然走进书房。他一眼就看见张睿在写字,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奴才!竟敢替主子写字!来人啊!
一个家丁应声跑进来:老爷。
把这小子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范通章吼道。
张睿连忙跪下:老爷饶命!是两位公子让我写的!
范龙却指着他道:爹,是他非要写,我们不答应,他还想打我们!
范虎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范通章更气了:反了你了!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把张睿拖到院子里,按在地上就打。张睿运起内功护住屁股,虽然疼得钻心,却硬是没哼一声。打完二十大板,他的屁股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站都站不起来。
张睿被拖回柴房,躺了三天,都是张妈偷偷送吃的。他趴在床上也不忘练功,丹田的真气慢慢修复着受伤的肌肉。
过了十来天,张睿能下地了,又去伺候两位公子。范龙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不但不同情,反而更开心了。
马子,你替我背书包。
马子,给我捶腿。
马子,把这碗茶端到书房去。
张睿一一照做,心里的火气却越积越旺。
这天下午,范龙又想出新花样:我们玩将军打仗!马子你当马,我当将军! 他拿起一根木棍当长枪,骑在张睿背上,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范虎没轮到玩,心里不爽,拿起一根棍子跟在后面,趁张睿不注意,一棍打在他头上。
哎呦! 张睿疼得眼前发黑,身子猛地一蹶,把范龙掀了出去。范龙
一声摔在石头上,顿时没了声息。
张睿吓了一跳,赶紧爬过去看,只见范龙头上流血,已经昏过去了。范虎吓得大喊:杀人啦!马子杀人啦!
张睿脑子一热,拿起地上的棍子,对着范虎的头也打了一下。范虎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完了,闯大祸了! 张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他爬起来,朝后院跑去,翻过围墙,一路狂奔,消失在青州府的夜色里。
府里很快乱成一团。范通章看着昏迷的两个儿子,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搜!全城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小畜生找出来!
家丁们拿着火把,在城里四处搜寻。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个叫
的小乞丐,早已逃出城去,心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正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