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妆造,宴清暂时成了片场里最无所事事的人。他没有回酒店,而是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饶有兴致地观摩起电影的实际拍摄。
【很好。】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就让我看看,这位达到系统给予奖励标准的小富婆,业务能力到底怎么样。】
今天拍摄的是一场男女主角发生争执的戏。
虽然听不懂韩语对白,但宴清凭借着自己高达LV9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现场的情绪流动。
全只咸扮演的女主角,霸道又带着一丝脆弱,而男主角车太咸,则将一个普通男人被女友折磨时的那种无奈、憋屈又夹杂着宠溺的复杂情感,演绎得活灵活现。
在宴清看来,这简直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表演。他那只有LV4的演技,在这两位真正的电影演员面前,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在大学教授面前背诵九九乘法表。
【厉害!真是厉害!】宴清在心里大呼过瘾,【这就是电影演员的实力吗?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瞬间的情绪转换,都能把角色的灵魂给勾勒出来。】
就在他以为这一条会顺利通过时,导演郭在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用一句短促有力的韩语“咔!”,瞬间击碎了现场的沉浸感。
郭在容从监视器后站起身,快步走到两位主演面前,皱着脸,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
全只咸和车太咸都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
宴清彻底懵了。
【这……这还不行?】他满腹疑云,【刚才那段,无论是从情绪爆发力还是细节处理上,在我看来已经完美了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冲着不远处的翻译金在宇招了招手。
“金先生,过来一下。”
金在宇小跑着过来,恭敬地问道:“宴先生,有什么吩咐?”
“导演为什么喊停?”宴清指了指场中正在交流的三人,“我看着他们演得很好啊,情绪很到位,怎么就停了?”
金在宇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他只是个翻译,对导演的专业领域一窍不通,只能含糊地猜测:“可能是……台词说错了吧?”
“不可能。”宴清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他们刚才的对话节奏和情绪都是连贯的,不像说错词的样子。”
就在金在宇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开始冒汗时,一个穿着剧组工作马甲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剧组的副导演,之前在酒局上跟宴清有过一面之缘。
副导演显然是看到了宴清的困惑,又或许是得了郭在容的授意,他笑着对金在宇用韩语说了一长串话。
金在宇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的困惑也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
他转过头,给宴清充当起了“现场解说员”。
“宴先生,副导演说,电影和电视剧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艺术。”
金在宇清了清嗓子,努力将刚才听到的专业术语转化成宴清能理解的大白话:“他说,电视剧的屏幕小,观众的注意力是分散的,所以表演可以粗放一些。但电影不一样,大银幕,会把演员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放大,一根头发丝的颤动,在观众眼里都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回忆着副导演刚才的比喻。
“就比如刚才那场戏,全小姐有一个被男主角拉住手腕的反应。她的表演是愤怒,这没错。但是在她愤怒的反应里,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犹豫和错愕。这个细节,在电视上可能一闪而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但是在电影院里,”金在宇加重了些许音量,“观众就会从那千分之一秒的犹豫中,解读出‘她的愤怒不够纯粹’,‘她的野蛮带着一丝刻意’。这样一来,角色的魅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导演要求重来,他需要全小姐的反应是百分之百的,是下意识的,是不经过大脑的本能反应。”
宴清听完这番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千分之一秒的犹豫?
他回想刚才的画面,根本没有捕捉到金在宇所说的那个细节。
【我的LV9察言观色,能看透人心,能洞悉情绪,却看不出这一瞬间的表演瑕疵?】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演技,就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却没想到,在电影这个领域,演技竟然被剖析到了如此精细入微的地步。
【原来如此!我那LV4的演技,在偶像剧里演个耍帅的男配角或许绰绰有余,但要登上大银幕,看来还是不够!】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还在琢磨着怎么跟“田螺姑娘”玩心计,还在为刚刚提升一级的演技而沾沾自喜。
格局小了!
【想成为巨星吃全世界的软饭,光靠一张脸和八块腹肌,是会被人看穿底裤的!真正的《软饭的自我修养》,不是等着富婆来喂,而是要让自己变得跟这碗饭一样‘硬’,硬到她不喂都不行!】
那一瞬间,宴清心里关于“田螺姑娘”全只咸的那些旖旎,那些准备好的试探和反击,全都烟消云散。
跟眼前这个能够让他脱胎换骨的专业世界比起来,那点男女之间的小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关注点,彻底从全只咸这个人,转移到了她所处的这个行业上。
“金先生,”宴清的称呼都变了,“我们去导演后面看。”
“啊?哦,好的。”金在宇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办。
宴清带着翻译,径直走到了郭在容身后不远处,那里是整个片场的绝对核心。他不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像一个最虔诚的学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块小小的监视器屏幕上。
重拍开始。
这一次,当男主角再次拉住全只咸的手腕时,宴清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
他看到了!
全只咸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被触碰的瞬间,她的身体就做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后撤和挣脱的动作,那种被冒犯的愤怒是如此直接,如此本能,以至于让看的人都替男主角感到一阵尴尬和难堪。
这和上一条那种带着一丝表演痕迹的愤怒,有着天壤之别!
“oK!”
郭在容兴奋地喊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宴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传遍全身。这种通过学习和专注,窥见更高层次门径的快感,远比系统直接奖励一个技能要来得更加踏实和激动人心。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宴清就成了导演的“小尾巴”。
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金在宇则在他耳边,尽职尽责地将导演的每一句指令,每一次和演员的沟通,都实时翻译给他听。
从镜头的运用,到光影的布置,再到演员情绪的引导,宴清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电影制作的一切知识。
他的这种异常举动,自然也引起了郭在容的注意。
在一个拍摄间隙,郭在容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宴清身边,通过金在宇,饶有兴致地问道:“宴,你对拍摄电影很有兴趣?”
“是的,导演。”宴清的回答无比诚恳,“我之前只拍过电视剧,今天看了您的现场,才发觉电影的世界太迷人了。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番话显然取悦了郭在容。
没有哪个导演会讨厌一个英俊又好学的年轻人。
他拍了拍宴清的肩膀,赞许道:“有这样的心态,你以后会走得更远。比很多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偶像要强得多。”
说完,他忽然来了兴致,指着剧本对宴清说:“来,我跟你说说你的角色。”
郭在容的兴致上来了,干脆拉着宴清坐到一边,开始给他讲戏。
“你的角色,那个‘死去的前男友’,不是一个简单的好人。他是一个‘符号’,是女主角心中那个回不去的,完美的过去。”
“所以,你的每一次在女主角回忆里出场,都要带着一种不真实感。你的温柔,你的体贴,你的微笑,都必须是完美的,完美到让观众都觉得‘啊,难怪女主角会对他念念不忘’。只有你这个过去足够完美,才能反衬出她现在和男主角在一起时的‘野蛮’,是多么的真实和可贵。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观众理解她,同情她。你明白吗?你要演出一种‘遗憾的完美’。”
宴清听得入了神,郭在容的这番话,让他对那个工具人角色的理解,瞬间提升了好几个维度。
【系统提示,宿主受到导演郭在容对于角色的剖析,塑造“前男友”角色时演技提升。】
他一边听,一边在脑中飞速构建着角色的形象和感觉。
【遗憾的完美……原来如此,这个角色不是要演一个‘人’,而是要演一个‘梦’。】
看着宴清那专注而富有领悟力的反应,郭在容的欣赏之情更甚,他甚至亲自站起来,给宴清示范了几个动作和姿态。
不远处,刚刚补完妆的全只咸,正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那个被大导演亲自指点的上进男人,侧脸专注,求知若渴,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似乎比昨天在酒桌上,甚至比在服装间里,都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