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懂抱着他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的胸膛很暖,忍不住扭动身躯,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的暖意。
意识昏昏沉沉的,他就那么靠在那人怀里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躺在炕上,旁边有一个小孩蹲在火炉前烤火,然后带他回来的那对夫妇走进房间来。
他看见那小孩一下站起身,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喊了句,“爹,娘!”
爹娘?是什么?
他也跟着开口,“爹,娘。”
哪对夫妇很错愕的扭头,似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孩便能开口说话。
不等夫妇开口,他们身前的小孩嘴一撅,“他们是我爹娘,不是你爹娘,你是外面捡来的。”
小孩说了这样的话,那对夫妇没有任何表示,或许他们也这么觉得,也或许他们觉得,一个刚出生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就算他能开口说话,也定然不会有太复杂的思想。
确实是这样,他当时连捡这个字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他闭上嘴不说话纯属是因为,他感知到那个小孩因为他的话不满闹脾气了。
那对夫妇又开口了。
“咱们要留下这个孩子吗?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三个人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再加一个人,怕是连锅都揭不开。”
“那怎么办?人都抱回来了,难道再扔回去吗?”
夫妇说话的时候,他就那么静静躺着,许是无聊了,他转动眼珠,观察着四周。
他已经不记得他当时看到了点什么了,隐约有个印象,那个是很小的,用木头做成的房子。
旁边桌子上点着根蜡烛,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
好奇心驱使下,他伸手去碰触那闪烁的火光。
不等他碰到,那对夫妇中的女子将他抱起,“相遇就是缘分,让我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死去,我做不到。”
“如果不留下他,日后每一日我肯定都会做噩梦,梦到我把一个孩子扔在雪地里冻死。”
哪怕她心里清楚,如果他们没有出门,这个孩子本就该冻死在雪地里。
但不救和亲手抛弃,是两个心境。
女子的丈夫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搂过了女子的肩膀,无声的同意了女子的决定。
于是,他就留在了这个小而温暖的房子里。
小孩子身体弱,他刚醒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醒来,一直都是另一个沉默的意识掌控这具身体。
这也让他隐隐明白一件事,这具身体貌似更多属于那个沉默意识。
收养他的夫妇,男子叫江磊,他本想随意给捡回来的这个孩子取个名字,但他的妻子读过书,说名字代表一个人灵魂,什么都可以随便,取名不能随便。
他们的孩子,叫江知阳,一个听上去便是个很阳光的名字,这对夫妇希望他们的孩子未来能有文化,明事理,最好能考取功名,离开这个穷乡僻壤走向更繁华的地方。
女子想了想,这个孩子来的意外,而且还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先前所有都当它过去没有发生,这个孩子被她收养了,那他的人生就从被她救了这一刻开始。
“就叫他,江初霁吧。”
初意味着新生,霁代表雪停天晴。
希望这个孩子从此往后都能阴霾散尽,再不遇风霜。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江初霁。
而江初霁,是那个沉默意识。
那他呢?他的名字是什么?
……
江秽俞回神,这些封尘在大脑最深处的记忆涌出,一度让他轻窒,更让他觉得嘲讽。
从有意识开始,他就没离开过三个字,‘不知道’。
一开始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而存在。
有了自己的身躯,不知道自己身躯和人类身躯有什么区别,其内有何隐秘隐患
现在,不知道自己心底那些类似心慌的情绪从哪里而来,不知道他身体到底出什么状况了,日后究竟还能不能再修炼。
之后呢,他还会不知道什么?
就是时光能倒流,他也不能让自己消失,因为他连生他,他名义上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很可笑吧?
蒋凤熙抓着江秽俞的胳膊,让自己不要暴躁,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江秽俞,你错了,任何事物存在都不是多余,至于所谓存在的意义,这不是谁赋予你的,而是要你自己探索寻找。”
“你千万不要觉得你存在就是个错误,你就不该存在。”
“你不能决定你是否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你能决定你来了之后的所有。”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你觉得你连累了江初霁,但不是这样的。”
“你比我们更了解江初霁,你觉得以江初霁的性子,如果有一个人让他觉得不痛快,他还会留下对方,甚至保护对方吗?”
保护,只会存在于,你疼爱并关心这个人。
最后那句话还没出口,江秽俞就道,“所以,他不愿意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