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秽俞回忆到这儿看向江初霁,江初霁还是没看他,只看着前方道,“结丹那年,你没日没夜几乎是以损伤身体为代价在修炼,我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心悸,头晕耳鸣,猜到可能是你出了事,当即跑去找你。”
“你晕倒在我面前,我四肢发软差点也随你昏迷过去,幸好那时太上长老路过,用灵力唤回我的意识。”
“太上长老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说你只是精神力损耗过度,身体为了自保强行剥离了你的意识,等你醒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可以了。”
“我就在你身旁陪着你,寻思用灵力为你修复身体你可能会好受一些。”
“可当我调动体内灵力,我发现灵力运转的速度很慢,我尝试吸收周围灵力,更是完全无法吸收。”
“这种情况,直到你醒来才有所好转。”
说到这儿,江秽俞已经知道江初霁意思了,“你是想说,你我现在无法修炼,和当年我结丹时你的情况很像?”
江初霁点头。
“此前随二师兄一起去药族,子茯苓拿出一堆药材供你我修炼,你我连续突破两重,虽然及时稳固了境界,但我猜,也许那时便已经埋下了隐患。”
“后来二师姐出事,你心情起伏太大,这个引子被触动,你才会有和我当初一样头痛欲裂,心悸耳鸣的症状。”
“而你在症状出现初期没有当回事,而是任由不良反应蔓延扩散,最终导致现在灵力进入身体无法吸收的情况。”
江初霁说着他的猜测,萧屿白几人听着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都有连续突破境界的时候,哪怕不及时稳固修为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原生修士,神魂与躯体契合度很高,有什么问题身体也能自我修复,不会动摇根本。
但江初霁江秽俞和他们不同,他俩本是一体双魂,后面才分开为两人,江秽俞的身体还是太上长老用特殊材料打造而成,纵然外形和普通人无异,也能修炼,但终归不是天然人类身躯。
别说他们,就是江秽俞自己本人,怕都不清楚自己这副身躯有多少秘密与隐患。
世界上只有一人知道,那就是这副身躯的塑造者,太上长老。
只可惜,太上长老闭了死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人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知道。
所以对能解释的通的猜测,本能的选择相信。
江秽俞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
萧屿白等人稍一想便明白了江秽俞失态的原因。
江秽俞和江初霁又不同,江初霁这具身躯是货真价实的人体,连续突破境界对他没有影响,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能损伤他。
但因为他和江秽俞的感应联系,江秽俞的所有不良反应都传导在他体内,导致他也体验了一遍江秽俞所受的痛苦,现在也无法修炼吸收灵力。
江秽俞呼吸沉重,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他站在角落听长老用疑惑的话语对江初霁说,为何你努力了,却还是没有提升?
江初霁没有说话。
这句话,他替他回答了,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江初霁本该和萧屿白,岳子舒他们一起,从进入宗门便光芒万丈,受人瞩目,而不是像那样,被人问话怀疑。
如果没有他,江初霁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事,而不是考虑他做什么会不会对他有影响而处处小心顾忌。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共感,承受他本不该承受的身体上或者心理上的痛苦,甚至都无法修炼了。
这具身躯,从一开始就叫江初霁,他只属于江初霁一人。
而他,是江初霁旁生的,拖累。
江秽俞闭了闭眼,他感觉他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耳边什么都听不见,整个大脑都像被蒙了一块湿布子,什么都想不到也不想去想。
一想,他就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停止流淌。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却刻意的不谈这个事实,他努力的去追赶江初霁,帮助江初霁,渴望得到江初霁的认可,也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他的存在,是助力,而不是累赘。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不论他花费多少努力都无法掩盖,如果他不存在,江初霁现在修为绝不只是如此,他的人生会更加精彩。
江秽俞突然笑了一下。
其实,很容易理解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江初霁,有这么一个人处处牵扯着他,影响着他,甚至拖累他,他也会不耐厌烦吧?
看着江初霁没有表情的面容,联系他出关后对他的冷淡态度。
江初霁终于开始意识到,他是他前进路上的阻碍。
不满他,希望他从不存在了吗?
安静,安静的压抑。
远处还有弟子路过时的谈笑声,有人看见他们了,喊着对他们问好,萧屿白几人没有理会,不是不想理,而是没听见。
他们的注意都在江初霁江秽俞二人身上。
命运双生子,他们对江初霁和江秽俞的了解仅限于此,再深一点,双生子之间的联系牵制,他们并不清楚。
但他们知道,江秽俞此刻心里的想法是不对的。
是有很大问题的。
这个问题,也许从江秽俞离开江初霁身体时便一直存在,只是一直藏在江秽俞心底最深处,现在才暴露在表面。
当冰山露头,下方已经成了深渊。
萧屿白等人想安慰江秽俞,想打破这压抑凝重的气氛,但他们没有立场开口,他们说什么,怎么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开口。
蒋凤熙实在看不下去江秽俞那苍白的快要失去血色的脸,偷偷伸手拉了江初霁衣袖一下。
江初霁一定不是那么想的,对不对?
他怎么可能觉得江秽俞的拖累,他明明那么疼爱江秽俞,有危险了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护住江秽俞。
快说点什么,说他从未那么想过,说也许过段时间一切就都好了,他们就又能修炼了……
蒋凤熙这一拽,江初霁才回神一般,缓慢的眨了一下眼。
他是开口了,但说的话却如带走了人鼻尖最后一缕空气,只剩干涩的沉闷。
他说,“从现在开始,如果不是必要,你就不要修炼了。”
“最好,连灵力都不要动用,非要动用,也不要使封神图里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