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娜的摊位前堆满了从帕帕营地缴获的金属战利品,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铁匠卡托踩在一块装甲钢板上,粗糙的手指抚过金属表面,像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季博达蹲在闷热的铁匠棚里,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块被非洲老铁匠反复摩挲的钢板上——薄得可笑,劣质得令人心酸,边缘甚至还有切割时留下的毛刺,像一块被战争啃噬过的废铁。
老铁匠的手指粗糙如树皮,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煤灰。他皱着眉,用指节轻轻敲击钢板,沉闷的“咚咚”声在铁匠铺里回荡,像一具没有心跳的尸体。
“真好啊……”老铁匠低声嘟囔着,用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夹住钢板边缘,试图掰弯它。钢板发出刺耳的呻吟,却只是微微变形,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力。
季博达的喉咙发紧。
——这算什么装甲?
这玩意儿在战场上连最劣质的钢芯步枪弹都挡不住,顶多防一防流弹和弹片。可即便如此,叛军还是把它焊在皮卡车上,当作“装甲车”使用。而现在,这块废铁的命运,竟要由一群连高炉都没见过的非洲铁匠来决定——是锻造成锄头?砍刀?还是焊在村口的木栅栏上,抵挡下一波不知何时会袭来的武装分子?
他的思绪飘回了前世。
他记得那个年代——东方神秘大国的钢铁厂里,工人们汗流浃背地抡着大锤,砸向烧红的铁块。高炉喷吐着黑烟,却只能炼出脆弱的、满是气泡的劣质钢。
“这钢,连自行车架都撑不住!”老师傅的叹息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里。
记得那是前世很小的时候,八级钳工的姥爷曾和年幼的季博达探讨起钢材的问题,姥爷出生在一个叫做铁厂子的地方。
姥爷曾说过:“脚盆国的钢轨质量特别好,咱们国家现在产的钢材都赶不上人家的。”
那时候已经是二十世纪末了。
早些年他们的流水线自动化设备连一颗合格的螺丝钉都造不好,只能靠着无数技工米毛级别的标准去手工车销。
更别提坦克装甲、航母甲板,五六十年代神秘东方大国面对毛国的挑衅,在边境击败了毛国,缴获了一辆坦克,但国内专家运用了国内所有反装甲武器都无法伤害到这个坦克的装甲,可这种坦克在毛国是普遍列装的,一共有几千辆。
那时候国外的工程师来考察,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眼神里却写满了轻蔑。
而现在,历史在这片非洲的土地上重演。
“连长,你觉得……这能打成什么?”老铁匠抬起头,浑浊的眼球里映着炉火的微光。
季博达沉默了一瞬。
他能说什么?
——说这块废钢连炼铁的资格都没有?
——说你们的国家本该拥有轧钢厂、电弧炉,而不是靠捡叛军的破烂过活?
——说你们的孩子本该在学校里学数学,而不是抱着AK-47在丛林里当炮灰?
但他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钢板。
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麻。
“能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随即笑着摇摇头。
“还是去找我们的玛蒂娜研究吧,她知道什么东西更畅销。”
老铁匠咧嘴笑了,黄黑的牙齿间漏出几声含混的好的。
季博达却笑不出来。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钢板的触感——粗粝、脆弱,像这个国家的命运。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深邃的瞳孔。
“不能一直这样……”
他在心里发誓。
——他要在这里建起第一座真正的高炉。
——他要让这些非洲老铁匠的后代,不再靠捡战场废铁苟活。
——他要让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也响起机器的轰鸣。
就像他的祖国曾经做过的那样。
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
不再是破烂的装甲残片,而是崭新的钢轨延伸向远方;
不再是童子军手中的锈蚀步枪,而是工厂流水线上精密的零件;
不再是绝望的生存挣扎,而是一个真正站起来的工业化国家。
这个厚度...玛蒂娜用铁钳敲了敲钢板,回声清脆,能做二十把丛林砍刀,北边部落的猎人会抢破头。
卡托的熔炉里,装甲板被锻造成猎刀胚子。他教三个学徒在刀脊刻出放血槽——用缴获的牙科器械当雕刻刀。成品刀柄缠着降落伞绳,鞘是用报废的机枪弹链改的,每把刀都附带个小铁盒,里面装着:
- 两块火石
- 三根针
- 一包盐,藏在挖空的弹壳里
生存套装,玛蒂娜在账本上记下,换两头羊或等值弹药。
按照季博达的办法,油桶被切成两半,混上黏土,再加个烟囱,让这些半桶能组合成简易炉灶。
看好了!玛蒂娜当场演示,把炉灶架在弹药箱上。火焰透过桶壁的散热孔,在地面投射出蜂窝状的光斑。她往锅里扔了把野菜,香味立刻引来了围观者。
燃料消耗比传统炉子少一半,她敲了敲炉壁,换五公斤面粉或一盒步枪弹。
然而在非洲大地上,最受欢迎的却是那些小物件:
- 用子弹壳捶打的戒指,弹底可以刻上日期
- 铜电缆编织的手链
- 防弹插板碎片磨成的护身符,边缘包着豹皮
有个从北方来的商人盯着用火箭炮尾翼改造的梳子发呆:这...真是用那个...?
玛蒂娜直接拿起梳子刮过他油腻的头发,金属齿间发出清越的铮鸣:苏制bm-21零件,保证比你活得久。
兽医老杰克把手术器械重新包装,这些都是留着救命的家伙事儿,可不能卖。
三排的人蹲在营地边缘,用磨得发亮的砍刀削着木桩,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脊背滚落,渗进干裂的泥土里。后勤组和指挥组的成员围坐在火堆旁,将晒干的鬣狗肉切成条,串在树枝上熏制。空气中弥漫着脂肪燃烧的焦香和铁锈的腥气。
季博达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叛军据点搜刮来的物资像一座微型山脉,在阳光下泛着杂乱的光。
钢铁废料:扭曲的装甲板、断裂的枪管、生锈的铁皮桶,甚至还有几辆被烧毁的皮卡车骨架。
生活物资:发霉的面粉袋、破损的塑料桶、几箱过期的抗生素(包装上的日期早已模糊,但肯定还能用)。
武器弹药:十几把保养极差的AK-47、几枚锈蚀的手雷、还有几箱受潮的子弹(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响)。
一排长半耳队长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拍了拍刚卸下的麻袋:“头儿,帕帕那帮杂种跑得太急,连仓库都没烧干净!”
二排的人三天的时间里,前前后后带回来五只羚羊、八头鬣狗和两匹斑马,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铁锈的气息。鬣狗的尸体上还留着弹孔,斑马的皮毛沾满尘土,显然是在逃跑时被截杀的。
“合理分配着吃,”季博达淡淡道,“熏肉能存久一点。”
玛蒂娜——这个总裹着褪色花头巾的女人,正蹲在物资堆旁,手指灵活地翻检着战利品。她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迅速挑出“畅销货”——
- 药品哪怕过期,在部落里也是硬通货。
- 铁器一把生锈的砍刀能换三袋木薯。
- 塑料制品水桶、盆子,部落里的人会抢着要,当然这些东西在卡桑加也能卖个好价钱。
- 子弹壳可以熔了重铸,或者当装饰品。
“东边的卢韦族刚和叛军打过仗,缺武器。”她低声说,手指摩挲着一把AK的枪托,“西边的班图人则更缺盐和布……我们可以多换点粮食回来。”
季博达点头。玛蒂娜是卡桑加少有的“生意人”,战前曾跟着商队跑过整个金国东部,知道哪里能卖出好价钱。
“带两排做护卫。”
“路上可以打猎,送回猎物的同时也能回传商队的消息。”
玛蒂娜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我可不想变成鬣狗的晚饭。”
后勤组和指挥组的民兵们正在加紧处理物资——
鬣狗的肉腥臊坚韧,但撒上粗盐和野胡椒后,熏干能保存数月。
斑马的皮毛被剥下,浸泡在树皮熬制的鞣液中,未来可以做成靴子或护甲。
这可比之前季博达直接拿着皮毛交易要划算的多。
老铁匠带着几个学徒,将枪管和装甲板扔进土法熔炉,烧红后锻打成农具和刀剑。
季博达走过去时,几个民兵正抡着铁锤,将一块烧红的钢板砸成砍刀的雏形。火星四溅,老铁匠的肌肉在火光中绷紧,像一尊青铜雕像。
“怎么样?”季博达问。
老铁匠抹了把汗,举起半成品的刀胚:“肯定比叛军的破烂强!”
季博达接过刀胚,感受到金属的余温。
——还不够好,但至少是个开始。
商队是下午离开的。
夜幕降临。
季博达独自站在营地外的土坡上,望着远处起伏的丘陵。
卡桑加现在有了食物、武器,甚至初步的“二产轻工业”——如果能称那个破熔炉为工业的话。但还远远不够。
他们仍然依赖柴油发电机,燃油很快便会所剩无几。
虽然加固了工事,但如果政府军或帕帕残部大举进攻,他们仍然扛不住。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高炉、水电站、机床、步枪生产线……
一个真正自给自足的根据地。
“得先搞到柴油……”他喃喃自语,“或者,找到煤矿。”
远处,鬣狗的嚎叫声撕破夜空,像在嘲笑他的野心。
但他只是冷笑一声,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路还长,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而且,还会活得更好。
今夜无眠。
季博达躺在硬板床上,身下的草席粗糙如砂纸,摩擦着他紧绷的脊背。
月光从铁皮屋顶的裂缝中渗入,在泥地上割出一道惨白的细线。远处,鬣狗的嚎叫声时断时续,像是某种嘲弄——嘲笑着他此刻的无力。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必须变强……”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他的脑海。
卡桑加现在有什么?
- 一群勉强能战斗的民兵。
- 一个靠捡战场废铁运转的土法熔炉。
- 几百袋粮食、几百把破枪、几千斤肉干、几十吨破铜烂铁,和一堆不知道能撑多久的“盟友”。
这算什么根据地?这不过是一群在战争夹缝中苟活的流民罢了!
他咬紧牙关,指节捏得发白。
黑暗中,他的思绪如闪电般劈开迷雾——
工业化的第一步:能源与冶金
- 必须找到稳定的燃料来源(煤矿?柴油?)。
- 改进熔炉,至少要能生产合格的碳钢。
- 训练本地人,哪怕是最基础的钳工、焊工。
农业与养殖:活下去才有未来
- 扩大种植园,木薯、玉米、香蕉——先喂饱肚子。
- 养殖场。
- 玛蒂娜的商队必须扩大,用矿产换技术、换设备。
- 和东方神秘大国搭上线——他们需要钴、铜、钽铁矿,而我们需要……一切。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的卡桑加——
- 矿场上,巨型挖掘机轰鸣,而非瘦骨嶙峋的童工在泥浆中爬行。
- 工厂里,非洲工人操作着数控机床,而非抡着铁锤敲打废铁。
- 种植园中,拖拉机翻垦土地,而非女人用木棍戳着贫瘠的土壤。
——而这幅画面,必须用血与铁铸就。
但眼下呢?
- 帕帕的残部还在游荡。
- 政府军随时可能翻脸。
- 饥荒、瘟疫、部落冲突……随便哪一样都能毁掉他脆弱的“根据地”。
他猛地坐起身,汗水浸透了背心。
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季博达深吸一口气,抓起床头的笔记本,就着晨光写下:
短期目标:
1. 消灭帕帕残部,夺取矿场和一切资源。
2. 增加商队的活动频次换取粮食。
3. 扩大民兵加强连的规模。
长期目标:
1. 建立小型水电站(昆盖河有落差)。
2. 与东方神秘大国建立矿产贸易渠道。
3. 培养第一批技术工人。
笔尖划破纸面,像一柄刺向命运的剑。
——这条路,要么走到黑,要么死。**
但他绝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