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巨塔外围,并非所有区域都如接待贵宾的洞府那般光辉圣洁。
跟随玄骨上人那缕隐晦的神念指引,李默乘坐玉梭飞行片刻,便来到巨塔阴影面的一处偏僻平台。
此处灵气依旧充沛,却带着一股阴寒之意,与主区域的堂皇气象迥然不同。
平台连接着一处开辟在塔身内的洞府,门扉是某种暗沉的骨质,刻满了扭曲的鬼纹。
玄骨上人袖袍一挥,骨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光线昏暗的景象。
“寒舍简陋,墨渊道友莫要见怪。”玄骨上人侧身相请,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默神色不变,一步踏入。
洞府内部空间不小,陈设却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粗陋。
几盏幽绿的魂灯提供着照明,映照出墙壁上悬挂的几具干瘪的妖兽骸骨,以及角落里面目狰狞、气息阴冷的炼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气息和檀香混合的味道,显得格外诡异。
与星宫总殿的辉煌相比,此地更像是某个邪修的老巢。
玄骨上人显然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刻意保持着这种风格,以彰显其特立独行。
“道友请坐。”玄骨上人自顾自地在主位的一张白骨椅上坐下,指了指对面一张同样材质的椅子。
李默坦然落座,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等待其开口。
他并未感受到直接的恶意,但警惕之心丝毫未减。
在这老怪物的地盘,对方经营多年,必有倚仗。
玄骨上人也不绕圈子,干瘦的手指敲击着白骨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直接问道:“墨渊道友,你在议会所言,那青鸾之心对魔气有克制净化之效,可是确凿无误?”
“本座亲身经历,自然无误。”李默淡然回应。
“好!”玄骨上人眼中幽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既如此,老夫想与道友做一笔交易。”
我需要借助青鸾之心的一缕本源气息,不多,只需一丝,用于净化一物。
作为回报,老夫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寂灭魔种’以及……你自身功法隐患的秘密。”
寂灭魔种?
功法隐患?
李默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前者与逆星盟及那所谓的寂灭魔尊密切相关,后者则直接关乎他自身的道途!
这老怪物果然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道友如何得知本座功法有隐患?”李默不动声色地反问,心中却念头飞转。
他修炼《吞天魔功》虽时日尚短,且一直以混沌妖力中和,但吞噬过多异种能量,尤其是元婴修士的本源和魔渊煞气,难保不会留下暗伤或隐患。
他自己也有所察觉,只是尚未找到根源和解决之法。
玄骨上人嘿嘿一笑,露出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老夫修炼的《玄骨煞灵诀》,虽非魔功,但对阴煞、死气、怨念乃至魔气的感知极为敏锐。”
道友身上煞气与魔意交织,虽被一股更高等的混沌之力强行统御,看似圆融,但其深处,却有一缕极其隐晦、几乎与道友本源融为一体的‘寂灭之意’在悄然滋生。
此法虽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但长此以往,恐有被其同化、侵蚀神智之危。”
他顿了顿,看着李默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道:“若老夫所料不差,道友所修功法,定然霸道无比,可吞噬万物以养自身。
然而,寂灭魔意乃万灵终结之念,最为顽固难化。
你吞噬得越多,积累的寂灭之意便越深,终有一日会反客为主。
而据上古残卷记载,能引动乃至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寂灭之意的,便是‘寂灭魔种’!
逆星盟背后那魔头,恐怕早已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体内……或是在你吞噬的某些东西里,埋下了种子!”
此言如同惊雷,在李默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想起了吞噬寂灭魔念、吞噬血魂老祖分身、吞噬魔渊煞气……
每一次吞噬,都感觉实力暴涨,对寂灭之力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却从未深入探究过其根源!
若真如玄骨所言,那所谓的“寂灭魔种”早已潜伏在他体内,如同定时炸弹,其后果不堪设想!
见李默沉默,玄骨上人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这只是老夫基于古籍和自身感知的推测。
信与不信,全在道友。
至于那青鸾之心的一缕气息,对道友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却能换取可能救命的秘密,以及老夫的一个人情,这笔交易,道友觉得如何?”
李默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玄骨上人:“你要青鸾之气,究竟意欲何为?
净化何物?”
玄骨上人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告诉你也无妨。
老夫早年曾得一具上古异兽‘幽冥尸魁’的遗骸,欲将其炼成本命尸傀。
此物潜力无穷,但其核心被一丝精纯的远古尸魔之气污染,难以彻底掌控。
寻常净化手段无效,反而会损伤其灵性。
青鸾乃祥瑞真灵,其本源生机对这等阴邪魔气有奇效,或可无损净化,助老夫完成祭炼。”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李默沉吟片刻,他确实需要关于“寂灭魔种”的情报,也需要解决自身隐患的方法。
一丝青鸾之气,对他而言确实损耗不大。
“可。”李默最终点头,“但道友需立下心魔大誓,所告之秘辛绝无虚假,且不得以此事或青鸾之气危害本座及墨渊岛。”
“这是自然!”玄骨上人见交易达成,脸上露出喜色,毫不犹豫地当场立下心魔大誓。
誓言成立,冥冥中一股约束力降临。
李默也不再犹豫,心念沟通体内的青鸾之心。
那枚温润的晶石微微颤动,分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蕴含着磅礴生机与纯净气息的青金色流光,缓缓飘向玄骨上人。
玄骨上人连忙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寒玉小瓶,小心翼翼地将那缕青鸾之气收入其中,盖上瓶塞,打上数道封印,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珍而重之地收起。
“现在,可以说了吧。”李默淡淡道。
玄骨上人心情大好,也不再卖关子,正色道:“关于‘寂灭魔种’,据古籍记载,此物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蕴含寂灭本源的法则印记。
它可能潜藏在强大的魔物体内,也可能依附于某些被深度污染的魔器或地域。
获得它的人,在修炼寂灭类功法或吞噬蕴含寂灭之力的能量时,会事半功倍,实力暴涨,看似是天大机缘。”
“然而,这魔种会随着宿主的变强而悄然成长,并不断潜移默化地影响宿主的心智,使其变得暴戾、嗜杀、最终彻底沉沦于寂灭之道,成为只知毁灭的魔头,甚至可能成为那幕后魔头降临或复苏的容器!”
“至于道友体内的隐患,若真有魔种潜伏,寻常手段极难察觉和祛除。
除非能找到比寂灭魔种更高等的本源力量将其中和或吞噬,或者……寻到另一种与之相克的真灵本源,以其纯粹生机不断消磨压制。
青鸾之心,或许能起到延缓之效,但想根除,难!”
“据老夫所知,星宫秘典中或许记载有更详细的鉴别与应对之法,但非核心高层不可查阅。
此外,乱星海极东之地,有一处名为‘万木祖庭’的遗迹,传闻是上古建木残骸所化,蕴含无尽生机,或可对寂灭魔意有极强的克制。”
玄骨上人将他所知的和盘托出,虽然无法直接解决李默的问题,但却指明了方向和潜在的危机,价值巨大。
李默默默记下所有信息,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看来,与星宫更深层次的合作,以及探索那“万木祖庭”,都需要提上日程了。
“多谢道友相告。”李默起身,准备告辞。
“且慢。”玄骨上人忽然又叫住他,取出一个漆黑的骨片递给李默,“此乃‘玄骨令’,凭借此物,可在内海任何一处‘阴魂阁’联系到老夫。
若道友日后找到根除魔种之法,或需要其他方面的合作,尽可寻我。”
李默看了那骨片一眼,感受到其中隐晦的魂力波动,略一思索,便收了起来。
这老怪物虽然行事诡异,但其情报能力和实力都不容小觑,留着这条线,未必是坏事。
离开玄骨那阴森的洞府,重返星光笼罩的巨塔平台,李默望着远处璀璨的内海夜景,眼神深邃。
星源议会、玄骨交易、寂灭魔种的潜在威胁……
内海的水,果然比外海更深、更浑。
但他并无畏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危机之中,亦蕴藏着机遇。
无论是为了解决自身隐患,还是探寻更高的境界,这内海的波澜,他都闯定了!
下一步,便是先去星宫藏经阁,看看能否凭借星辰殿副殿主的权限,找到更多关于寂灭魔种和万木祖庭的记载。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星辰巨塔内专门存放典籍的区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