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清晨,晨雾刚散,阵地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是新兵们在练射击。三百名补充来的贵州子弟,大多是十八九岁的青年,握着新发的中正式步枪,有些紧张地扣动扳机,子弹打在远处的靶子上,虽有偏差,却透着股冲劲。石刚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根木棍,时不时上前纠正新兵的姿势:“肩膀顶紧枪托!呼吸别乱,瞄准了再打!”
陈砚穿着刚补发的副团级军装,袖口绣着的“尉官星徽”还没完全熨平,他沿着战壕走,看着新兵们的训练状态,嘴角忍不住上扬。王锐跟在后面,手里的账本翻得哗哗响:“副团长,新兵装备都发完了,10挺捷克式轻机枪分在三个连,200支中正式步枪全到新兵手里,就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训练用的子弹只到了500发,按每天200发的量,够两天用的,后续的还没到。”
“怎么回事?”陈砚的笑容收了收,眉头皱起来,“军委会不是说补充1000发训练弹吗?”王锐叹了口气:“俺去问过后勤处,李达副团长说‘新兵训练物资需审核,得等几天’,俺看他就是故意的!”
陈砚心里一沉,不用想也知道,李达是因为自己晋升,故意在补给上卡脖子。他没立刻发作,而是拍了拍王锐的肩膀:“先把现有子弹省着用,新兵练瞄准为主,实弹每天减半。我去后勤处问问。”
后勤处设在阵地后方的废弃民房里,李达正坐在桌边喝茶,刘彪站在一旁汇报着什么。看到陈砚进来,李达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假惺惺的热情:“陈副团长?稀客啊!是不是来要训练弹?”
“李副团长,”陈砚把军委会的补给清单放在桌上,“军委会明确批了1000发训练弹,现在只到500发,新兵训练等着用,还请您尽快审批。”李达拿起清单,慢悠悠地看了一遍,又放下:“陈副团长,不是我不批,现在师部物资紧张,新兵训练弹得优先给老部队,你们加强营刚扩编,先委屈几天,啊?”
“委屈?”陈砚压着怒火,“新兵不训练,上了战场就是送死!李副团长,都是抗日部队,您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耽误弟兄们的命吧?”刘彪想插话,被陈砚冷冷瞥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李达脸色变了变,却还嘴硬:“什么个人恩怨?陈副团长别乱说!物资审批有流程,急也没用!”
“流程?”陈砚拿起清单,指着上面的签字,“军委会的批文、孙军长的签字都在,您还要什么流程?”他声音提高了些,“李副团长,弟兄们在前线拼命,您在后方卡补给,良心过得去吗?”
李达被问得哑口无言,手指攥着桌沿,指节发白。正好这时,孙元良的参谋路过,听到里面的争执,探头进来:“李副团长,陈副团长,孙军长让你们去指挥部一趟,说有紧急情报。”李达趁机起身:“正好,这事咱们去跟军长说!”
陈砚跟着李达去指挥部的路上,心里清楚,孙元良肯定能看出李达的小心思。果然,到了指挥部,孙元良听完两人的话,直接对着李达说:“李达!军委会的补给令摆在这,你还敢拖延?赶紧把剩下的500发子弹给加强营送过去,再敢刁难,军法处置!”
李达脸色煞白,只能立正应着:“是!军长!俺这就去办!”看着李达狼狈离开的背影,孙元良拍了拍陈砚的肩膀:“别跟他一般见识,专心带好你的兵。”陈砚点头:“谢军长!”
回到阵地时,王锐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陈砚手里的补给单,兴奋地喊:“子弹批下来了?”陈砚笑着点头:“批下来了,等下就送过来。”士兵们听到消息,训练的劲头更足了,连新兵都跟着老兵喊起了口号:“杀鬼子!保家国!”
中午的阳光有点烈,林晚带着李娟和医护兵,推着小车往训练场地走,车上放着熬好的草药水——是用辣蓼草和蒲公英煮的,清热解暑,专门给训练的士兵准备的。“都慢点喝,别烫着!”林晚给每个士兵递过粗瓷碗,看到一个新兵脸色发白,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中暑,去树荫下歇会儿,喝碗草药水。”
陈砚走过来时,正看到林晚蹲在地上,给那个中暑的新兵揉太阳穴,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军帽的帽檐都湿了。他走过去,递过一块毛巾:“擦擦汗吧,忙了一上午,歇会儿。”林晚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笑着说:“没事,弟兄们训练更累。对了,新兵里有几个脚底板磨破了,我让人煮了草药水,晚上让他们泡泡。”
“还是你想得周到。”陈砚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从淞沪开打,林晚就一直跟着部队,治病救人,从没喊过累,有时候自己都忘了吃饭,却记着士兵们的伤病。他突然想起晋升那天,林晚给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副团长!石刚哥他们回来了!”二柱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陈砚抬头,看到石刚带着几个苗族侦察兵,押着两个日军俘虏走过来,手里还提着缴获的步枪和望远镜。“副团长,俺们在东边发现日军侦察小队,抓了两个活的,还缴获了这个!”石刚递过一张地图,上面画着日军的布防标记。
陈砚接过地图,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变得严肃:“这是日军的前沿布防图,看来他们还没放弃蕴藻浜。”他转身对周明轩说:“把地图拿去,尽快破译上面的日文标注,看看日军下一步想干什么。”周明轩接过地图,立刻跑向通讯棚,脚步飞快。
两个日军俘虏被押到战壕边,低着头,不敢看士兵们的眼神。一个俘虏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我们只是来侦察,不知道你们的阵地……”石刚瞪了他一眼:“少装蒜!你们的大部队在哪?什么时候进攻?”俘虏支支吾吾,不敢回答。陈砚走过去,用之前学的日语说:“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要是撒谎,后果你们知道。”
或许是陈砚的语气有威慑力,其中一个俘虏终于开口:“我们的大部队……在蕴藻浜右翼集结,可能……可能要配合四行仓库的进攻,具体时间不知道。”陈砚点点头,让士兵把俘虏押下去,严加看管。
“四行仓库?”王锐凑过来,“那不是谢晋元团驻守的地方吗?日军想两面夹击?”陈砚皱着眉:“很有可能。周明轩,破译完地图,立刻给师部发报,报告日军动向。”周明轩在通讯棚里应着:“好嘞!副团长,保证快!”
傍晚的时候,周明轩拿着破译好的情报跑过来:“副团长!日军确实想进攻四行仓库,还想从右翼迂回,包抄咱们的阵地!师部回电,让咱们加强右翼防御,配合谢晋元团!”陈砚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对石刚说:“石刚,你带侦察连,今晚去右翼勘察地形,埋上土雷,设好岗哨,别让日军偷袭。”
“俺这就去!”石刚拿起苗刀,带着几个苗族士兵就往右翼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走过来,递给陈砚一个布包:“里面是草药膏,晚上巡逻冷,让弟兄们涂在身上,能驱寒。”陈砚接过布包,入手温热,里面还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林晚清秀的字迹:“注意安全,别再受伤。”
陈砚抬头看林晚,她已经转身往医疗棚走,夕阳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他握紧布包,心里像揣了个暖炉似的。王锐在一旁打趣:“副团长,林大夫对你可真关心!”陈砚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