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交割、锚定与公开的羞辱
民政局门口的阳光有些刺眼。
钟晓芹拿着那个墨绿色的小本子，感觉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没有想象中的解脱感，只有一种巨大的、近乎虚无的茫然。她与陈屿，从此刻起，在法律上再无瓜葛。
陈屿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脸色晦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没有告别，没有最后的叮嘱，就像他们之间许多无疾而终的对话。
钟晓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汇入人流，直至消失。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竟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好像在那场大雨里就已经彻底浇灭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陆远平静的侧脸。
“上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钟晓芹几乎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萦绕着淡淡的、令人宁神的木质香气，将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去哪里？”她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
“带你去个新地方。”陆远没有看她，专注地开着车，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名下有一套公寓，空着也是空着，地段和环境都还不错，安保也严格。你先住着，就当是帮我看房子，也让你有个能安心写作的地方。房租……等你以后成了畅销书作家，再一并结算。”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怜悯，也没有趁势提出任何要求，只是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一个安身之所，并且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敏感的自尊。这份体贴和尊重，比任何华丽的安慰都更让钟晓芹动容。她偏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轻“嗯”了一声，心底那厚厚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入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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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见资本”的会议室内，气氛庄重而专业。
顾佳在投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为她人生新篇章划下了起始线。她抬起头，看向对面西装革履、神情专注的陆远。
“顾佳，恭喜。”陆远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一触即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资金会按协议约定准时到位。另外，我为你联系了一个在消费品领域经验丰富的律师团队，后续的法律事务，他们会全力协助你。”
他的安排周密而高效，彻底消除了顾佳在创业初期对资金和法务的担忧。
“谢谢你，陆远。”顾佳由衷地说道，这份感谢里，掺杂着对他能力的信赖，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合作关系的依赖。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许幻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难看。他看到了桌上已经签署完毕的协议，以及顾佳与陆远之间那尚未完全散去的、默契的氛围。
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他想质问，想阻止，但在陆远那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眼神注视下，在他身后助理和律师团队专业而疏离的目光中，他所有准备好的诘问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且苍白无力。他像个误入他人领地的闯入者，尴尬而愤怒。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顾佳一眼，转身摔门而去。那巨大的声响，如同他们婚姻裂痕的最终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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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希亚店内，王漫妮正强打着精神，试图将钱太太的话暂时抛诸脑后。她告诉自己那可能只是谣传，梁正贤对她的热情和体贴不是假的。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一位穿着时髦、气质却带着几分凌厉与傲慢的年轻女子走进了店里，她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王漫妮身上。
“把你们这一季的新款，都拿给我试试。”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漫妮保持着专业微笑，为她服务。然而，当试到一件限量款外套时，那女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忽然轻笑一声，转过身，目光如刀般落在王漫妮身上：
“你就是王漫妮？”
王漫妮一怔：“是的，女士。您认识我？”
“我叫赵静语。”女子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正贤的品味，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王漫妮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继续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同事和零星顾客听清的声音说道：
“我跟了正贤七年，他身边像你这样的女孩，来来去去，我见过太多了。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同事们的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在王漫妮身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所有的尊严和幻想，在这一刻被践踏得粉碎。原来钱太太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店长闻讯赶来，看着这尴尬的场面，为了平息事端，只能暂时让王漫妮先到后面休息室“冷静一下”。
王漫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休息室的，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冷，屈辱和绝望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不仅失去了爱情，连辛苦奋斗多年的事业，也可能因为这场丑闻而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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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在办公室，几乎同步收到了来自不同渠道的消息。
助理汇报：“陆总，钟小姐已经安顿好了，情绪似乎稳定了些。”
王美兰发来信息，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顾佳签约了，许幻山跑去闹场，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另外，你让我留意米希亚那边，刚收到风，梁正贤的那位‘正宫’赵静语，今天去店里给王漫妮难堪了，场面弄得很不好看。」
陆远看着信息，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静：
“可以开始接触梁正贤在香港的那几个合作方了，放出风声，就说他在内地行为不检，可能影响公司声誉。”
挂断电话，他望向窗外。
交割已经完成，锚点已经落下，风暴已然登陆。
是时候，准备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