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废墟重归死寂,唯有暗金钟楼依旧散发着温润祥和的佛光,如同这片死亡之海中最后的灯塔。宁涛盘坐于钟楼之下,周身混沌气息流转,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吞噬着周遭稀薄的灵气,以及……那被净化后残存的、精纯的佛门气息和逸散的古魔本源。
他伤势极重,经脉多处受损,法力近乎枯竭,神识也因与魔念的对抗而疲惫不堪。但与此同时,炼化那缕暗金色古魔本源带来的好处也开始显现。
除了那双能窥破虚妄、直视能量本源的“寂灭佛瞳”外,他感觉自己的混沌金丹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对“寂灭”与“轮回”这两种玄奥的规则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悟。业火红莲核心那枚新生的莲子虚影也稳定下来,隐隐散发着一股净化邪祟、稳固神魂的意韵。
三日时间,在全力疗伤中悄然流逝。
当宁涛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混沌光芒内敛,深处却仿佛有旋生旋灭的星璇一闪而逝。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法力更是因祸得福,变得愈发精纯雄浑。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扫向四周。寂灭佛瞳无声开启,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层次分明。他能看到钟楼内部那复杂玄奥的佛魔禁制脉络,能看到脚下黄沙中埋藏的破碎法器残留的微弱灵光,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极远处空间与能量的细微流动。
“该继续前进了。”宁涛深吸一口气,静心佛牌传来的温热感依旧指向西方,但经过古寺这一劫,他对此行的凶险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口救了他一命的青铜古钟,对着钟楼微微躬身一礼,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入茫茫沙海。
接下来的路途,宁涛更加谨慎。寂灭佛瞳成了他最大的依仗,往往能提前洞察到潜藏在沙海下的空间裂缝、能量乱流或是某些擅长伪装的沙兽,让他得以提前规避。遇到无法避开的危险,他便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绝不多做纠缠。
如此又行进了十余日,根据酒癫道人地图和静心佛牌的指引,他感觉自己已经深入到了无尽沙海的腹地。这里的环境愈发恶劣,时常有毁灭性的沙暴席卷天地,连寂灭佛瞳的视野都会受到严重干扰。
这一日,宁涛刚刚耗费不少法力,强行穿过一片覆盖数百里的巨型沙暴区域,正欲寻地调息,寂灭佛瞳却猛地捕捉到前方极远处,一片扭曲的光影之后,传来一股异常磅礴、纯净、且带着无尽生机与慈悲意韵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如同黑夜中的明月,在死寂的沙海中显得如此耀眼夺目!
“这是……”宁涛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这气息,与他之前感受过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充满了神圣、安宁与救赎,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与痛苦。
是佛门至高圣地的气息!难道……是八宝功德池?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催动寂灭佛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翻过一座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巨大沙山,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骤然一滞!
只见沙山之后,并非预想中的绿洲或宏伟寺庙,而是一片巨大无比、如同海市蜃楼般悬浮于半空中的虚影!
那是一片浩瀚的、荡漾着七彩琉璃光华的池水虚影,池中仿佛有无数金莲摇曳,天龙盘绕,梵唱隐隐。池水的中央,一株通体如玉、散发着柔和清净光晕的莲花含苞待放,不是清净莲台又是何物?!
虚影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与现实的沙海处于不同的维度。但那磅礴的生机与佛法气息,却真实不虚地弥漫开来,让宁涛浑身毛孔都仿佛舒张开来,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八宝功德池……的投影?!”宁涛瞬间明悟。真正的八宝功德池乃佛门无上圣地,其本体恐怕隐藏在更深层的空间或者特殊的秘境之中,眼前所见的,不过是其力量投影到现实的一角!
但即便是投影,也意味着他找对了地方!而且,那株清净莲台的虚影如此清晰,说明其本体确实存在于功德池中!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宁涛心潮澎湃,准备设法寻找进入那投影空间或者找到真正功德池入口时,他手腕上那根与苏婉清心神相连的混沌匿灵带,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灼热感!紧接着,是一股强烈的心悸与恐慌,顺着那无形的联系,狠狠撞入了他的识海!
“婉清!!”
宁涛脸色骤变,猛地捂住胸口,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个女子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与危机!
混沌匿灵带的感应不会错!苏婉清出事了!她体内的天魔血脉,恐怕在他离开后,失去了他混沌法力的日常安抚和压制,加之可能受到了某种刺激,提前爆发了!
投影近在咫尺,希望触手可及。
而挚爱危在旦夕,远在万里之外。
一边是解决血脉隐患的唯一希望,一边是刻骨铭心的牵挂与责任。
巨大的矛盾与抉择,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扯着宁涛的心。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神圣而虚幻的功德池投影,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只差一步,或许就能拿到清净莲台,彻底解决婉清的隐患。
但婉清……她能等到那个时候吗?混沌匿灵带传来的恐慌与痛苦是如此清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生机!
继续寻找入口,可能耗时良久,而婉清危在旦夕。
立刻返回,则前功尽弃,下次再想找到这飘忽不定的功德池投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婉清的血脉危机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沙海的风依旧在呼啸,却吹不散宁涛心头的沉重。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苏婉清强颜欢笑送他离开的模样,闪过她依靠在自己怀中安睡的容颜,闪过她体内那躁动不安的紫色光晕……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所有的挣扎与犹豫尽数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决绝!
没有任何事情,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功德池可以再找,机缘可以再寻,但婉清……只有一个!
他深深地、仿佛要将那功德池虚影刻入灵魂般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
混沌遁光爆发到极致,甚至不惜燃烧本命金丹元气,宁涛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流光,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东域三阳宗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疾驰而去!
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归心似箭!
黄沙在身后疯狂倒退,前方的路途依旧漫长而凶险。
但宁涛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婉清,坚持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