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少室山笼罩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凌霄随着人流登上山腰处的巨大广场,此地早已人山人海。正中搭起高台,披着金红袈裟的少林高僧端坐其上,宝相庄严。台下黑压压一片,各路武林人士按地位高低或坐或立,鸦雀无声。
钟鸣三响,法会正式开始。先是少林方丈玄慈大师宣讲《金刚经》,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显露出深厚内力。所讲皆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等精要义理,台下不少武林豪杰虽惯于刀头舐血,此刻也不禁面露思索,似有所悟。
随后几位高僧轮流上台,或讲《法华》,或说《楞严》,阐释佛法精微。时有其他寺庙的高僧提出疑问,双方机锋交错,妙语连珠,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凌霄静立人群外围,神识微展,将这些辩论尽收心底,与自身道法相互印证,倒也颇有所得。
日头渐高,法会进行到最热烈的辩经环节。这时,那位吐蕃番僧摩智法师突然起身,声如洪钟:“贫僧有一问,请教中土高僧。”
全场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身上。摩智法师环视四周,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佛说众生平等,万法皆空。然中土武林却分什么正道魔道,争什么武功高低,岂非着相?更听闻中土还有所谓‘道门’,讲什么炼丹画符、长生久视,更是落入下乘,执着生死,与佛法真谛背道而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不仅质疑中土佛法,更是将整个道门都贬为“旁门左道”!
少林众僧面色微变。玄慈方丈沉声道:“法师此言差矣。佛法广大,容纳万方。道门亦是我中华正教,追求天人合一,何来下乘之说?”
摩智却哈哈大笑:“若真是正教,何以只见其术,不见其道?画符捉鬼,炼丹求寿,与江湖术士何异?依贫僧看,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不少道门信徒怒目而视,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毕竟道门高人大多隐居清修,少有来这等场合的。而武林中人多习武少读经,虽觉此话刺耳,却难以从义理上驳斥。
凌霄在人群中微微皱眉。他本不欲出头,但这番僧言语刻薄,不仅贬低道门,更是对中土文化充满轻视。更让他不悦的是,对方言语间竟隐隐动用了一种精神秘法,试图影响听众心志。
神识微动,他已将那番僧的气机锁定。只见摩智周身环绕着一层无形的精神波动,与台下几个吐蕃僧人隐隐呼应,竟是在暗中布下某种阵法,放大他的言语影响力。
“好个狡猾的番僧。”凌霄心中冷笑,“辩经不过,便耍这等手段。”
此时摩智越发得意,声音更加洪亮:“看来中土确是无人了!连道门都不敢派人前来,怕是自知理亏吧?哈哈哈…”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番僧得意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中原武林人士个个面现怒容,却苦于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道人缓步走出人群,神色平静,目光清澈。正是凌霄。
他一边朗声诵读《道德经》篇章,一边走向场中。每一步踏出,周身自然流转一股平和道韵,竟将番僧那无形的精神波动悄然化解。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诵毕,他已站在场中,与摩智遥遥相对。先向玄慈方丈等人行了一礼,才转向番僧,淡笑道:
“法师着相了。佛说空,道说无,本有相通之处。法师执着于批判道门之术,却不见道门之道,岂不也是着相?强分彼此,执着名相,已落了下乘,与真如佛性背道而驰。”
这番话一出,在场许多高僧大德顿时眼睛一亮,陷入沉思。原本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
摩智法师面色一变,没料到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而且一语直指要害。他强辩道:“哼,巧言令色!你道门终日炼丹画符,不是执着是什么?”
凌霄微微一笑:“佛门终日诵经念佛,不是执着?少林僧人习武强身,不是执着?法师今日在此与我争辩,不是执着?”
三问连出,如连珠炮发,问得摩智一时语塞。
凌霄继续道:“佛法道法,皆是指月之指,渡河之筏。执着于指责他人之指非指、他人之筏非筏,却忘了看月、忘了过河,岂非本末倒置?”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越:“万法归一,何必强分彼此?若说法门,佛有八万四千法门,道有三千六百法门,皆是为度化众生。适合何人,便用何法,何必妄论高下?”
这番话如晨钟暮鼓,敲在每个人心上。不少高僧颔首微笑,看向凌霄的目光充满赞许。
摩智法师面红耳赤,还想强辩,却发现自己苦心营造的精神力场已被对方无形中化解,台下听众眼神清明,再无被他蛊惑之象。他狠狠瞪了凌霄一眼,悻悻坐下,不再言语。
玄慈方丈适时开口:“善哉!这位道长所言极是。佛道本有相通之处,皆是为度化众生,实不必强分高下。”随即转移话题,继续法会。
场中恢复平静,但无数道目光却聚焦在凌霄身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