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归途与暗涌
塔拉辛的消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突兀，死灵墓穴世界的核心陈列室重新陷入死寂，只留下能量碰撞后的焦灼气息和一片狼藉。圣吉列斯那片纯净的金色羽毛安静地躺在林恩掌心，温暖的光芒如同微弱的脉搏，稳定地跳动着，驱散着周遭的阴冷。然而，林恩左臂的黄金机械臂却如同彻底死去一般，黯淡无光，关节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仿佛被高温熔蚀过的裂纹。帝皇碎片的低语彻底沉寂，但那种冰冷的连接感并未消失，反而像一道深深的冻伤，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还能动吗？”黎曼·鲁斯粗声问道，巨大的手掌小心地碰了碰林恩的机械臂，后者毫无反应。
林恩尝试集中意念，但机械臂如同断开的肢体，没有任何反馈。“暂时……废了。”他苦笑着摇头，额头上还残留着因剧痛和意志对抗而渗出的冷汗。这次对抗帝皇碎片的反噬，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几乎耗尽了伏尔甘水晶储备的能量和他的精神力量。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伊芙蕾妮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她的灵能感知如同绷紧的弦，“塔拉辛的‘慷慨’打破了这里的平衡，墓穴的防御系统正在重新校准，更强大的守卫很可能已经在路上。而且……”她看了一眼林恩手中的羽毛和废掉的机械臂，“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战。”
克隆福根已经将突击艇受损的系统紧急修复完毕：“引擎勉强能用了，但护甲系统基本瘫痪。原路返回风险太大，塔拉辛提供的‘路径’恐怕已经失效或变成了陷阱。”
林恩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左臂空落落的怪异感，将圣吉列斯的羽毛碎片小心地贴身收藏好。羽毛传来的温暖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精神，并与他之前收集的微小碎片产生共鸣，仿佛在逐渐汇聚成一个更完整的整体。他集中残存的精力，再次激活“归途指引者”系统。系统界面闪烁不定，能量水平极低，但基本的扫描功能仍在艰难运作。
“系统探测到……一条微弱的空间波动。”林恩指着陈列室一侧墙壁上一条不起眼的、仿佛因能量冲击而新产生的裂缝，“这条裂缝……似乎通向墓穴的外层结构，靠近我们进来时经过的那个交通枢纽的边缘。也许能从那里找到另一条出路。”
这是唯一的选择。四人迅速登上伤痕累累的突击艇，克隆福根驾驶着这艘小艇，如同游鱼般钻入那条狭窄而不稳定的裂缝。裂缝内部充满了扭曲的能量乱流，艇身剧烈颠簸，仿佛随时会解体。伊芙蕾妮将所剩无几的灵能用于稳定艇身，鲁斯则紧握巨斧，警惕地注视着任何可能从能量乱流中扑出来的威胁。
经过几分钟惊心动魄的穿梭，他们终于冲出了裂缝，回到了之前那个布满通道口的巨大交通枢纽边缘。果然如伊芙蕾妮所料，枢纽内警报声大作，绿色的能量光束四处扫射，更多的死灵战士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甚至出现了身形更加高大、装备着重型武器的冥工构造体。
“不能硬闯！”克隆福根猛打方向，突击艇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高斯射线，擦着一根巨大的支撑柱飞过，“找一条守卫最少的通道！”
林恩全力运转系统，在混乱的能量签名中寻找生机。【扫描完成……左侧第三条通道，能量签名相对稳定，守卫活动稀疏……推测为废弃的维护通道或能源输送管道……】 系统给出了一个希望渺茫但唯一可行的选项。
“那边！”林恩指向左侧。
突击艇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冲向那条黑暗的通道。身后的死灵战士射出的高斯光束如同绿色的雨点般追来，将通道入口处轰击得碎片横飞。冲入通道后，克隆福根立刻关闭了艇身大部分光源，仅依靠微弱的仪表盘光线和伊芙蕾妮的灵能视觉在黑暗中穿行。这条通道远比之前的要狭窄和破败，墙壁上布满了锈蚀的痕迹和断裂的管线，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显然，这是一条早已被死灵废弃的路径。
暂时的安全带来了喘息之机，但气氛依旧凝重。鲁斯拿出那个从“求知者号”上找到的“蜜酒”罐子，狠狠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林恩：“喝点，暖暖身子。”
林恩接过，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他看着自己废掉的左臂，又感受着怀中圣吉列斯碎片的温暖，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塔拉辛……他到底想干什么？”克隆福根一边操控着飞船，一边沉声问道，“他给我们碎片，又引来死灵守卫，最后却只是看了一场戏就走了。”
“对于那个老古董来说，我们可能就是他无尽收藏中的一件‘活体戏剧’。”伊芙蕾妮淡淡道，“观察变量在极端条件下的反应，记录下有趣的数据，这就是他的乐趣。他不在乎我们的生死，只在乎过程是否‘精彩’。”
鲁斯哼了一声：“下次见面，老子一定用斧头给他的金属脑壳开个瓢，看看里面是不是也装满了生锈的齿轮。”
林恩没有加入讨论，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与圣吉列斯碎片的共鸣上。随着碎片力量的缓慢吸收和融合，一些模糊的影像和情感碎片开始流入他的意识。他看到了圣吉列斯在泰拉皇宫教导凡人士兵的场景，感受到了他对人类那份深沉而无私的爱；他也感受到了天使在面对荷鲁斯时，那份明知不敌却依然奋战的决绝与悲伤……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个体生死的“希望”的意念——并非盲目乐观，而是在认清所有黑暗与绝望后，依然选择相信未来、并为之前仆后继的坚定信念。
这信念如同磐石，帮助林恩逐渐从帝皇碎片反噬带来的精神震荡中稳定下来。他意识到，圣吉列斯的碎片不仅是力量之源，更是一个强大的“精神锚点”，能帮助他在帝皇碎片的低语和混沌的侵蚀中保持自我。
同时，他也开始审视自己与帝皇碎片的关系。这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表明，帝皇碎片并非可靠的盟友，它更像是一个充满危险、渴望回收所有力量的本能集合体。继续依赖它的力量，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必须找到方法，要么彻底控制它，要么……隔绝它。
几天后，他们终于沿着废弃通道，找到了一个通往墓穴世界外部的隐秘出口。当突击艇冲出死灵建筑的束缚，重新回到冰冷的虚空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依旧身处危险的锻石星域，但至少摆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死亡世界。
他们找到了一颗小型冰冻行星的阴影处暂时藏身，开始休整和规划下一步行动。
“接下来去哪？”鲁斯直接问道，“回泰拉找基里曼？还是继续找其他兄弟？”
林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泰拉之行风险太高，帝皇碎片的状态不稳定，他们现在回去很可能自投罗网。而寻找其他原体……他感受着怀中圣吉列斯碎片传来的、更加清晰和强烈的导向性——碎片似乎指向了另一个遥远的方向，那里有一种同源但性质略有不同的共鸣。
“圣吉列斯的碎片……似乎在指引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林恩说道，“那里可能有更多的碎片，或者……与碎片相关的线索。我感觉这很重要，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如何应对王座上的低语。”
伊芙蕾妮也表示赞同：“贸然返回帝国核心区域并非明智之举。我们需要积蓄更多力量，尤其是应对帝皇碎片威胁的手段。”
克隆福根检查着突击艇的损伤报告：“这艘船撑不了长途旅行了。我们需要一艘新船，或者找到一个可靠的据点进行大修。”
就在这时，林恩那沉寂许久的“归途指引者”系统，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但来源明确的加密信号。信号重复播放着一个坐标和一个简短的识别码——属于机械教探索舰队“求知者号”的备用求救信号！看来，在“求知者号”完全坠毁前，它的自动信标被发射了出来，飘荡到了这片星域。
坐标显示的位置，就在锻石星域的另一端，一个标记为“边缘观测站VII”的废弃前哨站附近。那里或许有可用的通讯设备，甚至可能遇到其他帝国的幸存者或探索队伍。
这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获得补给、修复船只、并可能联系上基里曼势力的机会。
“就去那里。”林恩做出了决定，“先解决生存问题，获取情报，再决定下一步。”
目标确定，希望似乎重新燃起。但林恩心中清楚，暗涌从未停止。帝皇碎片的沉寂只是暂时的，塔拉辛的目光可能仍在某处窥视，而圣吉列斯碎片指引的未知前路，也必然充满新的挑战。
他们调整航向，朝着那个微弱的求救信号驶去。而在冰冷的虚空中，一场针对这支汇聚了微小希望的火种小队的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远在恐惧之眼的深处，某个存在似乎感应到了圣吉列斯碎片被触动时产生的微妙涟漪，发出了无声的指令；而在泰拉，黄金王座之下，禁军元帅瓦尔多也收到了一条来自遥远星域的、关于异常亚空间波动和“疑似帝皇意志显现”的模糊报告，他鎏金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唯有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归途漫漫，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