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锻石之约
伏尔甘的锻造锤在林恩手中沉静下来，暗红色的锤身内，岩浆般的光泽不再奔涌，而是如同冷却的星辰般缓缓脉动，与黄金机械臂上交织的银灰纹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锤柄传来的不再是信息洪流，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之心跳动的指引，清晰地指向星图上一个极其偏远的、被标注为“锻石星系” 的区域。那里是太空矮人（Leagues of Votann）核心疆域的边缘哨站，一个以顽固、排外和对古老知识的极度守护而闻名的种族。
“锻石……”伊芙蕾妮凝视着星图上那片由密集小行星带和重金属星云构成的区域，灵族先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忌惮，“群山之子（Kin）的领地。他们视外族为窃贼和麻烦，尤其是对灵族……以及任何与‘远古遗物’打交道的人。”她看向林恩手中的锻造锤，“这件圣物蕴含的科技，对他们而言，既是无价之宝，也可能是引发贪婪的诅咒。”
黎曼·鲁斯烦躁地喷出一股带着兽脂和鲜血气息的鼻息：“又是跟尖耳朵（指灵族）和矮墩子打交道！俺的斧头渴望砍的是混沌崽种，不是去求那些躲在石头里的守财奴！”
“但我们没有选择，鲁斯兄弟。”克隆福根冷静地分析着“归途指引者”系统传来的数据，“锻造锤中的蓝图远超当前帝国和机械教的理解范畴。要将其变为现实，我们需要太空矮人独有的、对物质本质的深刻理解以及他们那些被称为‘先贤’（Votann）的古老人工智能核心的算力支持。否则，这些蓝图只是美丽的幻影。”
林恩能感觉到体内帝皇碎片的躁动。对于接触另一个拥有高度独立性和强大科技的异形种族，碎片传递出强烈的警惕和一种冰冷的算计：【……矮人……顽固的石头脑袋……他们的科技……源自黑暗时代……危险……可控？……需谨慎……必要时……夺取……】 与此同时，伏尔甘锻造锤则传来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念——一种对创造的纯粹渴望，以及对能够理解并实现这份蓝图的“工匠”的天然亲和。
“我们必须尝试，”林恩压下脑海中的纷争，声音坚定，“这不是乞求，而是交易。我们手握他们可能极度渴望的知识碎片——关于一位原体、乃至古圣时代的锻造奥秘。而他们，有能力将其实现。”他看向伊芙蕾妮，“死神军或丑角，有没有与群山之子打交道的先例？哪怕是不愉快的？”
伊芙蕾妮轻轻摇头：“极少。群山之子封闭且多疑。但……丑角剧团‘永恒之石’曾在一个远古网道节点附近与一支矮人勘探队有过一次短暂的、以物易物的接触。据说，矮人极度痴迷于稀有矿物和失落的历史碎片。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就在他们商讨之际，传感器发出警报——一支小型舰队正从锻石星系的方向驶来，其造型粗犷、棱角分明，装甲厚重，引擎喷口闪烁着稳定的橙色光芒，正是太空矮人的风格！而且，从其阵型和能量读数来看，并非友好的迎接，更像是戒备森严的拦截。
“来得真快。”克隆福根眯起眼睛，“看来我们的到来，或者说，锻造锤散发的独特能量波动，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通讯请求接入，画面中出现一名留着浓密红色鬓须、头戴镶嵌着复杂光学镜片头盔的矮人指挥官。他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低沉和毫不掩饰的怀疑：“未知船只，你们已闯入‘巨石同盟’的巡逻星域。表明身份、来源及目的。任何携带未经授权的远古科技信号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敌对！”
林恩上前一步，将锻造锤适度展示在通讯画面中，但并未完全暴露其全部能量特征：“我们是远行至此的旅者，并无恶意。我们持有一件可能与群山之子古老传承有关的器物，希望与贵方的……‘先贤’或知识守护者进行交流。”
当锻造锤的影像传入对方舰船时，林恩明显看到那名矮人指挥官的头盔微微前倾，光学镜片急速变焦，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他认出了这东西的不凡，即便不清楚其具体来历。
“……那种能量签名……”矮人指挥官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恢复严肃，“陌生的旅者，你们的要求非同小可。先贤的智慧不容轻易打搅。你们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及……诚意。”他顿了顿，提出了条件，“我们的一个前沿采矿世界‘黑岩星’最近遭到了一种未知的、能够钻透最坚硬岩层的‘晶体吞噬虫’的袭击，矿脉和先贤数据节点受到严重威胁。如果你们能协助清除这一威胁，或许能获得一次陈述的机会。”
这是一个典型的矮人式考验——务实、危险，且直接与他们的核心利益相关。
“我们接受挑战。”林恩没有犹豫。展示实力是获得尊重最直接的方式。
数日后，黑岩星。
这是一个地表布满深邃矿坑和巨大钻探平台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熔岩的气息。低重力环境下，林恩一行人跟随一队矮人矿工护卫，深入一处发出异常震动的矿洞深处。
洞穴内部异常宽阔，岩壁上布满了闪闪发光的稀有水晶矿脉，但许多地方已经被某种粘稠的、散发着酸味的紫色晶体物质所覆盖和侵蚀。很快，他们遭遇了敌人——那是一种如同巨型蜈蚣般的生物，身体由半透明的紫色晶体构成，能够轻易钻透岩石，口中喷吐的酸液连矮人的精钢装甲都能腐蚀。
战斗爆发。矮人矿工们使用重型爆弹枪和火焰喷射器顽强抵抗，但晶体虫的数量众多且神出鬼没。黎曼·鲁斯狂笑着冲入虫群，霜牙战斧每一次挥砍都带起大片破碎的晶体，他的野性力量在这种近距离混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克隆福根则精准地点杀着试图从侧翼偷袭的个体。
林恩没有直接参与肉搏，他举起锻造锤，尝试引导其中蕴含的“熔炉之火”。这一次，他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将其转化为一种温和的、带着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奇迹发生了，那些被紫色晶体侵蚀的矿脉，在接触到这股能量后，侵蚀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微微发光，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而一些较小的晶体虫在接触到这光芒时，动作也变得迟滞起来。
“这锤子……能影响这些虫子！”一名矮人矿工队长惊讶地喊道，看向林恩的目光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惊奇。
林恩心中了然。伏尔甘的力量本质是“生命”与“创造”，对这种代表着“侵蚀”和“毁灭”的晶体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他集中精神，将净化光晕集中在虫群最密集的区域，为鲁斯和福根创造了绝佳的进攻机会。
在众人合力下，矿洞深处的虫巢被成功清除，保护了关键的数据节点和一条富矿脉。
返回矮人前哨站后，那位红鬓须指挥官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你们证明了你们的……实用价值，”他承认道，“更重要的是，那锤子中的力量，确实蕴含着古老的气息，与我们族中某些最久远的记载产生了共鸣。”他递给林恩一块刻满符文的金属令牌，“拿着这个，‘访客符印’。它可以带你们前往‘锻石之心’——我们在这个星系的中心堡垒。但记住，能否打动‘石语者先贤’，取决于你们带来的‘故事’是否足够古老和真实。”
前往“锻石之心”的航程中，林恩独自在舱室内沉思。
帝皇碎片的低语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强烈的干预意图：【……矮人的人工智能……危险的遗产……绝不能让其完全解析锤中奥秘……需植入误导信息……确保技术优势归于人类……归于……我……】
“不，”林恩在心中坚决地否定，“伏尔甘的遗产是为了守护和复兴，不是用于垄断和操控。我们需要的是合作，不是欺诈。”
他抚摸着锻造锤，感受着其中那份宽广的胸怀。或许，对抗帝皇碎片日益增长的控制欲的关键，不仅在于收集更多原体的“星炬碎片”，更在于坚守这些原体们所代表的、帝皇理想中光明的一面——基里曼的秩序、鲁斯的忠诚、伏尔甘的仁爱。
当“阴影掠行者号”抵达“锻石之心”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建造在小行星内部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钢铁堡垒。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蒸汽管道如同山脉的血管，空气中充满了机油、熔融金属和一种……极其古老、近乎永恒的沉思气息。
在堡垒最深处的“先贤大厅”中，林恩见到了所谓的“石语者”——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个接入了一座山峦般巨大的、布满晶体管和符文石刻的超级计算机的交互界面。一种缓慢、沉重、仿佛历经无数岁月的思维波动，笼罩了整个大厅。
林恩举起伏尔甘的锻造锤，将其蕴含的信息与意念，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这位沉默的“群山之魂”面前。
大厅内，只有古老的齿轮转动声和能量流动的嗡鸣，等待着“石语者”的裁决。而林恩知道，这裁决的结果，将决定他们能否获得将希望蓝图变为现实的力量，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他体内光暗之争的天平倾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