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裂隙微光
墨渊败亡带来的短暂平静，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安宁。青州大学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知情者心中的弦却从未真正放松。林守墨体内的“枢”之力在经历那场惊天动地的爆发后，重新归于一种深沉的蛰伏，如同休眠的火山，力量犹在，却更需要精微的掌控与引导。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对这份力量充满恐惧与排斥，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去沟通，如同驯服一头沉睡的巨兽。
团队的其他成员也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着。陈昊的伤势在纯阳体质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恢复得很快，他开始更加系统地练习林守墨传授的导引法门，尝试将一身澎湃阳气炼化为更凝练、更易操控的“纯阳罡气”。苏小婉则花费大量时间静坐冥想，梳理着灵觉中残留的、来自暗渊和“枢”之力的庞大信息碎片，努力提升自己的承受力和分辨能力。赵明宇几乎住进了他的“技术工坊”，基于上次战斗的数据，疯狂迭代着他的探测设备和灵能干扰装置。
这日午后，林守墨正坐在公寓里，对着一卷师父留下的、关于能量精细操控的笔记蹙眉思索。笔记上的文字古奥，配图抽象，许多关窍需要结合自身实践才能领悟。他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查的“枢”之力引导至指尖，那银白色的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试图在虚空中勾勒一个最简单的稳固符文。然而，力量稍一波动，符文结构便瞬间崩溃，消散于无形。
“还是不行……”林守墨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力量的层级太高，反而使得这种基础的精微操控变得异常困难，就像试图用万吨水压机去雕刻微雕。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他低声念诵着道典中的句子，试图平复有些焦躁的心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外是赵明宇，他抱着平板电脑，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凝重的奇特表情。
“林老师，有发现！”赵明宇快步走进来，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林守墨，“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清理仓库战场时，我收集了一些环境残留的能量尘埃吗？”
林守墨点了点头，那是在秦清的人完成主要清理后，赵明宇坚持要做的“采样”。
“我用了七天时间，尝试了十七种不同的算法模型进行逆向分析和溯源模拟，”赵明宇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复杂的波形图和能量流示踪图，“排除掉你和白夜的能量特征，再过滤掉墨渊那过于强烈的‘幽噬’主波段……我发现了一些非常微弱的、但性质截然不同的‘残留信号’。”
屏幕上，几条极其细微、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中的能量轨迹被高亮显示出来。它们的频率非常奇特，时而活跃，时而沉寂，仿佛遵循着某种独特的节律。
“这些信号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体系，也与暗渊的主流力量特征不符。”赵明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光芒，“更重要的是，根据它们的衰减模型和空间分布进行反推……它们的源头，并非完全指向仓库内部，有一部分……似乎指向校外，而且是在战斗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林守墨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战斗前就已存在，性质独特，不属于已知体系……这意味着，在墨渊发动最终仪式之前，或许就有其他“东西”在场，或者，暗渊内部存在着连墨渊都可能未曾完全掌握的力量分支？
“能追踪到更具体的位置吗？”林守墨沉声问道。
“很难。”赵明宇摇了摇头，“信号太微弱，而且断断续续。我只能大致圈定几个可能的区域，都在城西老城区一带，那里环境复杂，干扰源也多。”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设计了一个新的动态捕捉算法，如果这些信号再次出现，哪怕只有一瞬，我也有把握锁定它的大致源头。”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墨渊虽死，但暗渊组织树大根深，其内部结构和隐藏的力量可能远超想象。这些奇特的“残留信号”，或许就是揭开冰山一角的线索。
就在林守墨和赵明宇深入研究那些奇异信号时，苏小婉也遇到了不寻常的事情。
为了锻炼灵觉，她最近常去校园里一些历史悠久、传闻较多的地方进行“感应”练习，比如钟楼、老图书馆以及那片发生过初次交战的后山废弃植物园。大多数时候，她感知到的都是一些游离的、微弱的校园灵体残留意念，或者沉淀的历史气息，并无特别。
但今天，当她独自坐在老图书馆靠窗的角落，尝试将灵觉如同蛛网般轻柔铺开时，一种极其隐晦的“视线感”忽然掠过了她的感知边缘。那并非恶意，也非善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某种好奇的“观察”。
那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阅览室里只有几个埋头看书的学生，窗外阳光明媚，一切正常。
她蹙起眉头，再次闭上眼睛，将灵觉集中，仔细搜寻。这一次，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晶风铃轻轻碰撞的“回响”，这“回响”中带着一种与她自身灵媒体质隐隐共鸣的纯净气息，但性质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她的通灵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桥梁，那这股气息则更像是在“此岸”的内部，某种更加精微、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层面产生着涟漪。
这感觉同样转瞬即逝，无法追踪。苏小婉心中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确信，那不是普通的灵体，也不是暗渊的邪祟。那会是什么？
傍晚，团队在林守墨公寓例行碰头。苏小婉提起了白天的奇特感应。
“一种……观察的视线？还有纯净的共鸣回响？”林守墨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这描述与他所知的各种存在都对不上号。
“数据库比对无结果。”赵明宇快速敲击键盘后得出结论，“非已知灵体频谱，非能量生命特征，也排除了常见妖物、精怪的可能性。”
陈昊挠了挠头：“会不会是……新的敌人？躲在暗处偷看？”
“不像。”苏小婉摇了摇头，“那种‘观察’没有恶意，甚至……有点单纯。而且那种共鸣感，很舒服，不让人排斥。”
一直安静待在砚台里的玄圭，此时也忍不住显化出虚影，他听着苏小婉的描述，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疑惑。
“观察……纯净共鸣……非灵非妖……”玄圭喃喃自语，似乎在浩瀚的记忆中搜寻着，“听起来，倒有些像古籍中提及的‘巡天镜灵’或者‘地脉清音’的描述，但那些都只是传说，且形态与汝之所感不尽相同……莫非，是某种因封印松动或巨大能量冲击而短暂显现的‘世之精灵’？抑或是……”
他话未说完，但眼中的凝重却表明，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青州大学及其周边地区的“状态”正在变得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
赵明宇的残留信号，苏小婉的奇特感应，似乎都指向了在暗渊主力被击退后，水面之下仍有各种暗流和未知存在在活动。
线索虽然模糊，但不能置之不理。林守墨决定，双管齐下。由赵明宇继续监控和尝试捕捉那奇特的能量信号；同时，他和苏小婉、陈昊则加强对校园及周边，特别是城西老城区的巡视，看能否发现更多蛛丝马迹。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色朦胧。林守墨三人穿着便装，如同普通夜游者一般，在城西一片即将拆迁的老街巷中穿行。这里多是些颇有年头的低矮平房和废弃作坊，路灯昏暗，人烟稀少，符合赵明宇圈定的信号可能区域之一。
苏小婉一直保持着灵觉的轻度外放，仔细感知着周围。陈昊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体内纯阳罡气缓缓流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林守墨走在中间，灵觉与“枢”之力带来的某种更深层的空间感知相结合，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
起初，一切正常。只有夜风吹过破旧门窗的呜咽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零星犬吠。
然而，当他们穿过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时，苏小婉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变。
“林老师，有情况！”她压低声音，指向胡同尽头一堵斑驳的墙壁，“那里……空间的‘感觉’不对，好像……有一道很小的‘缝隙’。”
林守墨凝神望去，在他的感知中，那堵墙所在的空间确实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扭曲，如同平静水面上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若非苏小婉的灵觉特异，加上他自身对空间感知的提升，极难发现。
“是什么？”陈昊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将两人护在身后。
林守墨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堵墙。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银光，轻轻触向那扭曲的点。
指尖传来的并非坚硬的墙体触感，而是一种如同穿过一层冰凉水膜的奇异感觉！紧接着，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带着些许慌乱情绪的意念，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从那“缝隙”中传递出来！
与此同时，赵明宇激动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来：“捕捉到了！高强度瞬时信号！就在你们当前位置！频率特征与仓库残留信号高度匹配！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发生！
那堵斑驳的墙壁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裂隙”骤然打开！裂隙内部并非砖石，而是一片模糊扭曲、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通往另一个空间！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从裂隙中，踉踉跄跄地“掉”出来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身仿佛由月光和雾气织成的、样式奇特的浅色衣裙。她有着一头流水般的银色长发，瞳孔是罕见的、如同紫水晶般的颜色。此刻，她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断闪烁着柔和白光、形状不规则的晶体。
她一出现，苏小婉立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纯净的共鸣感！“林老师，就是她！那天‘观察’我的就是这种气息！”
少女显然也没料到外面有人，她看到林守墨三人，尤其是感受到林守墨身上那深不可测、带着威严气息的“枢”之力，以及陈昊那灼热的阳气，吓得瑟缩了一下，抱着晶体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重新退入那正在快速缩小的裂隙中。
“等等！我们没有恶意！”苏小婉连忙上前一步，用自己最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灵觉传递过去友好的信息。
少女的动作顿住了，她紫水晶般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三人，尤其在苏小婉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感受到了她灵觉中的善意和那丝奇特的共鸣。
就在这时，那道裂隙后方模糊的景象中，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充满贪婪意味的嘶吼！几道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正急速朝着裂隙这边冲来！
少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林守墨眼神一凛，他感知到那几道黑影散发出的，是纯粹的、与暗渊同源但更加混乱无序的邪恶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林守墨一步踏前，将少女护在身后。他并没有动用庞大而难以精细控制的“枢”之力，而是双手快速结印，体内精纯的天枢府灵力奔涌而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敕！”
一道凝实的金色光壁瞬间成型，如同坚固的屏障，牢牢封住了那道正在缩小的裂隙入口！
砰！砰！砰！
几道黑影狠狠撞在金光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邪恶气息与金光相互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黑影被阻，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疯狂地冲击着光壁。
“陈昊！”林守墨低喝。
“明白！”陈昊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纯阳罡气灌注双拳，如同两轮小太阳，隔着金光壁朝着裂隙后的黑影猛然轰出！炽热刚猛的拳劲穿透光壁（林守墨刻意控制金光壁不对内阻挡），狠狠砸在那几道黑影身上！
“吱——！”凄厉的惨叫声从裂隙后传来，那几道黑影显然对纯阳之气极为忌惮，瞬间被灼伤，攻势一滞。
趁此机会，林守墨手印一变，低喝道：“封！”
金光壁光芒大盛，连同那道裂隙一起，被强行压缩、弥合！在最后一道缝隙消失前，只能听到对面传来不甘的、渐行渐远的咆哮。
小巷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个突然出现的银发紫瞳少女，抱着怀里的发光晶体，惊魂未定地看着林守墨三人，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苏小婉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你没事吧？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少女看了看苏小婉，又看了看收起力量但依旧气势不凡的林守墨和陈昊，紫水晶般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恐惧，以及一丝……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她张了张嘴，发出几个清脆却陌生的音节，并非已知的任何语言。但通过意念的微弱传递，苏小婉勉强捕捉到了其中的核心意思：
“逃……它们在追我……还有……‘母亲’……需要帮助……”
林守墨心中一震。这个突然出现的异族少女，她口中的“它们”是否与暗渊有关？她来自哪里？所谓的“母亲”又是指什么？她怀里的晶体，又是什么？
墨渊败亡，似乎并非终结，反而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让更多隐藏在幕后的、未知的存在开始逐一登台。
新的谜团，伴随着这个来自异空间的少女，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