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纯阳破煞
图书馆那本摊开的《青州地方志简编》，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林守墨心头。实验楼的怨灵不仅在积蓄力量，还在主动布局 —— 它故意留下线索，既是试探，更是挑衅。被动防御迟早会被突破，他必须在阴气潮汐登顶前，主动撕开对方的防线，至少先断了它对苏小婉的觊觎。
第二天上午的阳光格外透亮，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林守墨刚整理完军训考勤表，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洪亮的脚步声，带着股少年人特有的冲劲 —— 陈昊到了。
“林老师！您找我？” 男生推门进来，篮球服的袖口还沾着点汗渍，一进门就像带进了个小太阳，连空调吹的凉风都仿佛暖了几分。他挠了挠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爽朗得没半点阴霾。
林守墨起身给了他一杯凉白开，玻璃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递过去时还带着点凉意：“坐。最近军训累不累？看你每天还往篮球场跑，精力倒是足。”
“不累！” 陈昊接过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就是站军姿有点磨人。对了林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往实验楼那边跑？” 他嘿嘿一笑，“我就觉得那边树多，凉快，偶尔想清静会儿，就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会儿。”
“那边路不好走，杂草都快没过膝盖了，小心绊着。” 林守墨的目光落在陈昊左手腕上 —— 一串深棕色的檀木手串，珠子磨得发亮，串绳是红色的，还打了个平安结。“你这手串挺别致，是家里人送的？”
“可不是嘛！” 陈昊把胳膊伸过来，手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姐去年去五台山求的，说开过光，让我戴着保平安。我本来嫌麻烦，她非逼着我戴，说戴习惯就好了。”
林守墨伸手接过手串，指尖触到檀木珠子，温温润润的，还带着陈昊身上的体温。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每一颗珠子，指腹的薄茧蹭过木纹，看似在欣赏，实则一缕极淡的金色罡气正顺着指尖渗入 —— 这是 “太阳真火” 的符意，他特意结合陈昊自身的纯阳体质，让罡气与男生的阳气产生共鸣。珠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表面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金光，转瞬又隐了下去。
“你姐姐有心了。” 林守墨把手串递回去，指尖轻轻按了按陈昊的手腕，语气比刚才郑重了些，“陈昊，这手串别摘，洗澡也戴着。它能帮你聚精神，训练时不容易累，对身体也好。”
陈昊虽然觉得林老师这话有点玄乎，但看着辅导员认真的眼神，还是爽快地把手串戴好，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林老师！我肯定戴着，丢不了！”
送走陈昊，林守墨看着窗外操场上整齐的军训队伍，轻轻舒了口气。陈昊的纯阳之体是天然的 “阳源”，加了这道符意，至少能确保他不被邪祟利用，甚至能在关键时刻成为一道屏障。接下来，就是苏小婉了 —— 她的灵媒体质是 “灯”，只能加固灯罩，没法熄灭。
下午的阳光柔和了些，透过香樟树的叶子，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林守墨提着个米白色的小礼盒，在教学楼楼下等苏小婉。女生刚上完课，背着帆布包走过来，看到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快步走上前，声音比之前轻快了些：“林老师。”
“安神茶喝完了吗？最近睡得怎么样？” 林守墨打开礼盒，里面铺着淡蓝色的绒布，放着一枚羊脂白玉般的平安扣，红绳穿过扣孔，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这平安扣不是真玉，是他用七张 “净光符” 反复折叠、以罡气压缩固形而成的 “符玉”，表面还泛着一层极淡的莹光，触手温润。
“喝完了，睡得特别好！” 苏小婉的眼睛亮了亮，脸色比前几天红润了些，“谢谢您，林老师。”
“这是给你的入学礼物。” 林守墨把平安扣递过去，“是我朋友从道观请的，经过高人加持，能宁心静气。你戴着，要是再觉得不舒服，就摸一摸它，能安心些。”
苏小婉接过平安扣，指尖刚碰到玉面，一股暖意就顺着掌心漫上来，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软软地裹住心口。之前总缠着她的、那种被人 “盯着” 的阴冷感，竟然瞬间淡了大半，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她攥紧平安扣，眼圈有点红，声音轻轻的：“林老师，您对我太好了……”
“你是我的学生，应该的。” 林守墨笑了笑，看着她把平安扣戴在脖子上，红绳贴着衣领，只露出一小截玉面，“快回宿舍吧，晚了该凉了。”
看着苏小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守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两道防护已经布下，接下来，该去会会实验楼里的东西了。
夜幕像块厚重的黑丝绒，把校园裹得严严实实。子时快到了，连夏虫的鸣叫都弱了下去，只有路灯在黑暗中亮着昏黄的光，映着地上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林守墨没走地面，他踩着教学楼的排水管道，像只夜枭般轻盈地爬上楼顶。天台的风有点凉，吹得他的衣角轻轻飘动。他站在天台边缘，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实验楼 —— 那栋楼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鬼，黑沉沉的，连窗户都像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里泛着淡金色的光，“观气术” 被催发到极致。瞬间，实验楼的 “气” 在他眼前无所遁形：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怨气，像个巨大的漩涡，在楼体周围翻滚，无数细小的黑气从漩涡里钻出来，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嘶吼，却发不出声音。楼墙上那些暗红色的污渍，在夜色里变得格外清晰，像干涸的血迹，顺着砖缝往下流，散发出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怪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好重的怨念……” 林守墨的指尖微微绷紧。这怨气比前两天浓了不止一倍，阴气潮汐的影响越来越明显了。他仔细分辨着怨气里的 “核心”—— 至少有十几个微弱的光点，散在不同楼层，像被困住的萤火虫；而两股最强烈的气息，一股在底层，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是那个护士女鬼；另一股在顶楼，气息晦涩得像深潭，冷得能冻住骨头，还带着种 “掌控一切” 的压迫感 —— 那应该是楼里的主脑。
“先剪了底层的羽翼。” 林守墨打定主意。他沿着天台边缘，足尖在相邻教学楼的楼顶轻轻一点，身形如箭般掠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实验楼旁边的一栋旧楼天台上。
他贴着旧楼的墙壁，像壁虎般往下滑，指尖抠着砖缝，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实验楼的外墙冰凉，还沾着露水，他找到一扇破损的通风口 —— 铁栅栏已经锈断了两根，足够他钻进去。他缩起肩膀，像片落叶般滑入通风管道，管道里积满了灰尘，呛得人嗓子发紧，还裹着股陈年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怪味。
管道尽头是个出口，林守墨轻轻推开盖子，落在积灰的地面上。他运用 “踏雪无痕” 的技巧，脚掌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灰尘被气流吹动，轻轻扬了起来。楼内比外面冷得多，空气里还飘着细小的棉絮状尘埃，在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里，像飞舞的幽灵。
走廊里散落着废弃的医疗器械 —— 生了锈的手术台，掉了腿的铁架床，还有几个破碎的玻璃瓶，里面残留着褐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林守墨循着那股熟悉的、带着福尔马林的怨气，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行。终于，在一间挂着 “处置室” 牌子的房门外，他停了下来。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 调子走得歪歪扭扭，像指甲刮过玻璃，又尖又细，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守墨深吸一口气，右手在身前掐了个 “辟邪诀”，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光。他轻轻推开房门，吱呀的门轴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盘和染着黑渍的纱布。靠墙的位置，一个穿着泛黄旧护士服的身影背对着他，悬浮在半空中。她的头发很长，乌黑的发丝垂到腰际，随着哼唱的节奏轻轻晃动。她的右手抬着，指甲又长又黑，正一遍遍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刻画着同一个符号 —— 那符号像个扭曲的 “死” 字，周围还绕着圈黑气，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墙壁上已经刻满了这样的符号，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晕。
听到门响，哼唱声戛然而止。
护士女鬼的身体猛地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林守墨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 皮肤是泡发的苍白色，浮肿得几乎看不出轮廓，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眼白，像蒙着层白雾。她的嘴角咧开，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黑黄色的牙齿，发出 “咯咯” 的笑声，像破风箱在响。
“又…… 来…… 了…… 新鲜的…… 肉体……”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乌紫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角，带着股腥气。身影一晃，带着刺骨的阴风，十指如钩，指甲泛着寒光，直扑林守墨的面门！
“冥顽不灵！” 林守墨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金光暴涨，在空中飞快地划过 ——“金刚破煞符，敕！”
一道巴掌大的金色符箓瞬间成型，边缘还燃着淡淡的金火，带着沛然的纯阳正气，像离弦的箭，迎着女鬼撞了过去。
“轰！”
金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气浪把地上的灰尘都掀了起来。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周身的黑气像被烈火燎过的棉花，迅速消融，连她的身影都变得透明了几分。她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墙上的符号瞬间黯淡，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被烧融的塑料。
“说！顶楼那个是什么东西？你们聚在这里，想干什么？” 林守墨踏步上前，声音像裹了层寒冰，带着震慑心魄的力量。
女鬼蜷缩在墙角，身体不停发抖，眼白里却依旧透着怨毒：“主人…… 不会放过你的…… 潮汐…… 潮汐来了…… 我们都能…… 重生…… 复仇……”
“重生？复仇？” 林守墨眉头紧锁，正要再逼问，突然 ——
一股庞大的、冰冷的意志，像潮水般从顶楼压了下来！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冻成了冰，林守墨的呼吸都带着白气。这意志里裹着暴虐的怨气，还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像在看一只蝼蚁。
墙角的护士女鬼突然发出桀桀怪笑，身影竟然又凝实了几分，她伸出黑指甲，指向林守墨：“主人…… 来了…… 你跑不掉了……”
同时，走廊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 不是人的脚步，是拖沓的、像是没有骨头的拖拽声，还夹杂着各种嘶吼和哭泣声，有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小孩的，乱糟糟地混在一起，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林守墨心中一沉。顶楼的主脑比他预想的还要强，而且反应这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被怨灵包围，林守墨却没慌。他知道现在不能恋战，一旦被拖住，等顶楼的主脑亲自出手，他就算能脱身，也会元气大伤。
他当机立断，左手掐 “火铃诀”，右手捏拳，掌心泛起赤红色的光。他张口，声音洪亮，带着道门真言的韵律：“炎帝烈血，北斗燃骨。四明破骸，天猷灭类。神刀一下，万鬼自溃！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他周身爆发出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把整个房间照得通红！炽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空气中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 那些刚冲到门口的低阶怨灵，被 “火铃罡气” 一烧，瞬间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护士女鬼发出一声惨叫，身影又淡了几分，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连顶楼压下来的冰冷意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逼得顿了顿，空气中的压迫感弱了几分。
就是现在！
林守墨身形如电，转身冲向房间另一侧的窗户 —— 那扇窗户的玻璃早就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窗框。他脚下发力，纵身一跃，身体像大鹏般掠出窗外，衣角擦过窗框的铁锈，发出 “刺啦” 的轻响。
在空中，他足尖在楼下的窗沿轻轻一点，借力转身，几个起落，就钻进了旁边的香樟树林。树影浓密，把他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片被惊动的树叶，缓缓落在地上。
实验楼里的骚动还在继续，怨灵的嘶吼和哭泣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去。
顶楼，无尽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那眼睛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红色，像凝固的血，透着无尽的怨毒。它望向林守墨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冰冷的低语在空旷的顶楼回荡：
“守墨人…… 你的气息…… 我记住了…… 那个灵媒女孩…… 她逃不掉的……”
夜风穿过破旧的窗户，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这低语，消散在夜色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